春秋戰國時期,往别的國家派質子是件很平常的事。
作為一國太子或者公子,被派出去做質子,就更加平常了。
但對于燕太子丹而言,往秦國做質子不平常的地方在于,他與嬴政是舊相識。
當年在趙國時,太子丹為質子,好歹還有一個燕國做後盾,而嬴政不過是被他的質子父親抛棄的孩童,加之秦趙長平之戰的大仇,嬴政當時的處境甚至能稱上一句朝不保夕。
但時移世易,太子丹還是質子,而嬴政,卻成了高高在上的秦王。
所以,即便秦國對他以禮相待,遙想當年,太子丹面對嬴政時,心中不免還是憤懑不平。
他怎麼就沒有嬴政這樣的好運氣呢?他何時能繼承燕王之位,結束他屈辱且危險的質子生涯?
扶蘇來見父親時,他剛與太子丹不歡而散。
趙國的經曆于嬴政并不是什麼美好的童年回憶,牽扯到這一段過往的所有人,在嬴政這裡都不會有什麼好印象。
但他畢竟是秦王,秉持着遠交近攻的策略,秦國現在還沒有徹底和燕國撕破臉,他就算心中不悅,也不會對太子丹擺臉色,仍舊是客客氣氣的為他接風請他赴宴。
然而,令嬴政沒想到的是,他的禮遇有加換來了太子丹的臉色。
言語上太子丹不敢口出惡言,可那一張臉,卻将不滿與怨怼擺在了面上,除非嬴政是瞎子,否則很難不察覺到太子丹真正的情緒。
嬴政簡直要氣笑了,秦與燕孰強孰弱?誰才是那個人在屋檐下的?
太子丹不過一個質子,竟敢對秦王不敬!
嬴政以為,大概是燕國太想念秦軍鐵蹄了。
扶蘇見父親面有怒色,慌忙過去給他揉胸口:“阿父不要生氣,氣大傷身啊!要不我讓蒙恬将軍把太子丹蒙頭打一頓,好給阿父出氣!”
嬴政沒撐住笑道:“胡說什麼,蒙恬又不是燕趙那些肆行無忌的遊俠,怎可去做這樣的事?”
“哦,蒙恬将軍去做是不好。”扶蘇道,“那我叫上芈青李由去做……”
“蒙恬不能做,寡人的大公子就能做了?”不等扶蘇說完,嬴政就拍了拍他的頭,“從寡人身上下去,你的鞋蹭到寡人衣裳了。”
扶蘇手腳并用地從父親身上下去,又給他拍了拍袍子上的腳印。
“那我們就白白受他的氣啊,憑什麼?”扶蘇忿忿道。
嬴政被長子這麼一鬧,已經不怎麼生氣了,他饒有興緻地瞧着扶蘇:“你這麼大氣性做什麼,他還能蹦跶多久不成。”
扶蘇道:“君辱臣死,何況阿父不隻是君,還是我的父親,我……”
“你什麼你!”嬴政戳了把扶蘇的額頭,又一次打斷了他的話,“你才多大,嘴裡說什麼死啊活啊的,沒個忌諱!”
扶蘇委屈巴巴地閉上了嘴。
嬴政瞧見他這模樣,不禁一笑,擡手将人抱過來放在腿上,慢慢道:“你的君父還不至于如此無用,倒要你一個孩子來為他出氣。”
扶蘇來了精神,擡頭問道:“阿父,你預備怎麼做?”
嬴政淡淡笑道:“不怎麼做。”
“啊?”扶蘇愣了。
嬴政道:“争這點意氣,即便略勝一籌又如何,寡人與太子丹,要争的是燕國。”
扶蘇明了,他笑道:“那麼,阿父和太子丹之間的赢家,隻會是阿父。”
嬴政揉揉他的頭,志得意滿地笑笑,其意不言自明。
嬴政問道:“那個将人蒙頭打一頓的主意,你怎麼想出來的?”
扶蘇無辜道:“阿父,這不用想啊。”
嬴政失笑:“你還挺有急智,隻全是些歪主意。”
扶蘇嘿嘿一笑,這才哪到哪,後世人的歪主意可比他多多了。
嬴政拍拍他,指了指一旁的書架,道:“去第二層拿左邊第四本書過來。”
扶蘇聽話的去将書找出來,書皮上有兩個大字:孫子。
他看向父親,嬴政道:“拿過來。”
扶蘇便過來坐下,父子二人一同讀兵書。
……
蒙毅在演武場找到扶蘇時,他正在替蒙華糾正拉弓的姿勢。
蒙毅上前行禮:“大公子,你要的土找到了,請大公子瞧瞧可對。”
扶蘇道:“嗯……稍等。”
蒙毅退到一旁,看扶蘇又指點了一會兒蒙華,才罷了手。
蒙華射箭的準頭不好,練了挺久都沒有進步,他又怕問他爹被訓,就來求扶蘇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