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磨?”嬴政疑問道。
“回大王,據此人所說,他是通過觀察水車想到的,既然水能驅動風車,那麼或許也能驅動磨盤。”來人恭敬地答道,“如今水磨已經在蜀郡做成了,大王請看。”
說着,他呈上了一張圖紙。
嬴政拉過扶蘇來,父子二人一同看過詳細的圖紙後,嬴政又問道:“此磨一日能磨多少面粉?”
來人答道:“水磨能日夜不停的轉動,一日一夜能磨近兩千斤面粉。”
嬴政笑道:“不錯,去将此人請過來。”
來人領命下去。
扶蘇道:“阿父,看着做起來并不難,不如推及下去,每裡都建一個這樣的水磨坊,往後黔首們倒不必用牲口或是人力來拉磨了。”
“嗯。”嬴政道,“已經先在民間做起來了,難道寡人還能攔着?”
扶蘇笑道:“正是阿父聖明,願意将磨盤和水車推行開來,否則也沒有今日的水磨坊。将來水磨坊惠及黔首,他們也會感激阿父的天恩。”
嬴政不由笑了:“何止寡人的恩,也該記我們大公子的恩,偏你總是向着黔首說話。”
扶蘇卻搖了搖頭,道:“阿父,我不是向着黔首說話,我是向着您說話。”
“嗯?”嬴政看向他。
扶蘇道:“阿父是秦王,是秦國所有人的君父,黔首都是您的子民,我向着他們,自然就是向着阿父了。”
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這是儒家的思想。
嬴政并不怎麼喜歡儒家,不過這句話很合他的口味,他就是要做天下王,要做天子。
于是,馮義跟着人進殿時就看到了龍顔大悅的秦王,他腳下遲疑了一步,忽然有點受寵若驚,他原來這麼得秦王看重的嗎?
馮義就是那名做出水磨的墨家弟子,他從來沒有效命哪國君王傳播思想的想法,隻是想憑着手藝與學識為黔首做些事,讓他們的日子好過些。
此次忽然被請到鹹陽來,他算是半自願半被迫。
馮義也是被秦國的新發明吸引過來的,在遊曆了秦國的幾個縣,發現秦國的黔首日子竟然比其餘幾國更好後,他深深震驚了。
難道諸子百家學說,最優越的竟然是法家嗎?
馮義遊走各縣,腦子停不下來,手上也總想着做點什麼,隻是一直不甚成熟,直到在蜀郡時,終于将他的水磨從紙上落到了實處。
當縣令找上他時,他滿頭霧水,因為秦法條例實在過于多,他雖然讀完了,但并不能詳細記住每一條,因此他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難道……我犯法了?
好消息是,馮義沒有犯法。
壞消息是,縣令要将他推薦給秦王——鑒于秦王和秦國在諸侯列國間的名聲,馮義認為這實在是個壞消息。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得低頭,而且看現在秦國黔首的日子越過越有奔頭,馮義又忍不住想,或許……秦王也沒有那麼可怕呢?去見他,萬一是福非禍呢?
懷着這樣的忐忑與期望,馮義跟随縣令的手下來到了鹹陽,面見秦王。
僅憑這一面,馮義心想,還真沒來錯,秦王和傳聞中的确不同,面對他這個小人物,都這麼笑臉相對,實在是太親和了。
馮義雖然做出了水磨,減輕了黔首磨面的辛苦,但于秦王而言,水磨既不能幫他練兵,也不能幫他治國,用處其實并不大。
所以秦王的此番表現,在馮義看來,就是秦王在乎黔首的表現。
懷着這樣美好的誤會,馮義和嬴政的會面過程無比愉快,尤其是得知嬴政打算全國推廣水磨後,對于望遠鏡的事,馮義差點就不顧禮儀地拍着胸膛保證自己一定能做出來了。
嬴政也很大方,直接讓馮義在将作少府挂了個名,甭管有沒有成果,先給他個秦國的編制。
末了,嬴政指着扶蘇道:“望遠鏡一事,全是大公子所想,馮卿有何問題,可以去請教他。”
馮義詫異地看向扶蘇,随即躬身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