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一愣,他的确多年不見趙姬了,但倒不至于見到她就會如何。
他又不是當年剛剛登基,需要太後和相國輔政的少年了,他更不是剛剛加冠就被生母連同奸夫為了他們的孽種意圖謀逆叛亂的秦王了。
但兒子的孝順的确很好地安撫了嬴政,對于即将見到趙姬這件事,他心裡也不那麼煩躁了。
牽住長子的手,嬴政笑了笑:“行,你也去,到了你站遠些。”
扶蘇急忙答應了。
父子二人到了甘泉宮中,趙姬果然正在華陽太後病榻前侍奉。
拜見了華陽太後,嬴政轉身看向趙姬,語氣平平道:“太後。”
扶蘇行禮道:“拜見太後。”
趙姬這幾年雖不能離開甘泉宮半步,不得自由,但該給太後的分例,宮内從未短過她,所以她也算是錦衣玉食了。
然而,錦繡華服與金玉珠寶也掩蓋不住趙姬的衰老,她分明比華陽太後年輕不少,面上瞧着卻與她像是一般年紀的。
聽到說話的聲音,她陰森森地擡頭看了眼嬴政,沒有吭聲。
秦王和生母之間,不是冷若冰霜,分明是仇深似海,華陽太後知之甚清,她不想場面鬧得太難看,便低聲吩咐讓趙姬回她自己那裡去。
趙姬木然行禮退下,走過扶蘇身邊時,她忽然停下,嗓音嘶啞地問道:“你的名字叫什麼?”
扶蘇沒料到趙姬會注意到他,愣了愣,未及回答,就被父親拉到身後,接着就是冷冰冰的聲音吩咐道:“太後身子不适,送太後回宮。”
趙姬被宮人不由分說地扶着出去後,扶蘇仍舊納悶不已,無端端的,趙姬好奇自己做什麼?
扶蘇的容貌更像自己的母親,趙姬看着他,也不會想到小時候的父親啊。
況且,以扶蘇看來,趙姬當年能做出那些事,對父親哪還有什麼母子親情,她怎麼會惦念幼年的父親呢?
扶蘇不知道原因,華陽太後卻知道,在趙姬那兩個私生子被處死後,她瘋魔過一段日子,不時叫嚷着要嬴政還她的孩子,後來才漸漸好了。
嬴政冷笑,這些年,趙姬再沒見過任何一個孩童,這會兒見了扶蘇,大約是又想起來她那兩個孽種了。
她倒是真敢,對着扶蘇懷念孽種,過了這些年好日子,她以為寡人真不會對她做些什麼嗎?嬴政冷漠地捋了捋衣袖。
華陽太後歪在枕上,暗暗歎氣,她并不在意秦王母子間是好是壞是死是活,不過因為她生病引得秦王不快,也不是她想要的。
“我無大礙,大王政務繁忙,不必再過來了。”華陽太後輕聲道。
嬴政樂的順坡下:“太後安心養病,有事隻管吩咐。”
祖孫客套地應付了兩句,嬴政就帶着扶蘇回去了。
扶蘇對趙姬的奇怪表現有點介懷,雖然她的确不可能作妖了,但……
扶蘇想了想,道:“阿父,明日我替你來向太後問安罷。”
嬴政微蹙眉:“太後要安心養病,你來什麼?别打擾太後。”
“可是……”扶蘇指了指那邊趙姬的住所。
嬴政這才知道他的目的,伸手揉了揉長子的頭,嬴政淡淡道:“無論是哪個太後,你都不用放在心上。”
“嗯。”扶蘇立刻點頭,“阿父,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嬴政輕輕一笑,道:“寡人從未放在心上。”
扶蘇拉着父親的手臂,用小孩子的音色撒嬌:“阿父,我們快回去用膳吧,我好餓啊。”
嬴政面上的笑果然更輕快了,他點點長子的額頭:“好,快些,别餓着寡人的大公子。”
扶蘇本以為這場探病風波就這麼過去了,沒想到當天晚上趙姬就“瘋”了,她在甘泉宮中大吵大鬧,鬧了個人仰馬翻。
次日一早,嬴政命人将華陽太後挪出了甘泉宮,對外的說法是華陽太後是因為懷念孝文先王才病了,所以讓她去當年安國君的宮殿住着,才能養病。
與此同時,甘泉宮的太後也病了,需要靜養,嬴政便不許宮人寺人随意靠近甘泉宮,以免驚擾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