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又一場大雨,卡卡瓦夏與家人走散了。
那群鬣狗趁着雨勢對卡卡瓦夏的族群進行了又一次襲擊,與往常一樣,族内成年男性與老人留下墊後,女性帶着孩子們逃離戰場。
所有孩子謹記着大人的教導,閉緊嘴不發出聲音,跟緊大人們的步伐。他們必須時刻注意腳下,不要摔倒,否則就不得不被舍棄。
同樣作為遊牧民族,埃維金人與卡提卡人有着先天的差距,無論身高還是體型都要差上一大截。而這樣短兵相接的戰場,埃維金人引以為傲的頭腦與口才發揮不了多大作用。每一次撤離都伴随着無數個家庭的破碎。
卡卡瓦夏聽姐姐說過,她小時候的卡卡瓦日,大家會升騰起上百個篝火,數千個族人會圍着篝火慶賀大家又活過了一年,并祈禱新的一年可以減少遷徙的次數。
但卡卡瓦夏從未見過這樣的慶典,哪怕是還未學會說話的孩子也知道,在不确定安危的夜晚,火焰與動靜隻會迎來敵人。
雨水與身後的大人們掩蓋了他們的足迹,卡卡瓦夏有些麻木的跑動着,被雨水打濕的沙礫比其它時間都要粗粝,姐姐編織的草鞋沒有媽媽做的結實,沒跑多久就已經散開。他隻得不舍得丢棄了它。
等雨停歇以後,天已經微微亮了。
他擡起頭想要找到姐姐的位置。
為了保存下更多的孩子,像這樣逃離的夜晚,隊伍會保證一個大人帶着一個孩子。這樣一旦出現狀态,大人會選擇丢棄身上背負的物資帶着孩子繼續趕路。
而母親去世後,他們家裡就隻剩姐弟倆相依為命,姐姐雖然快要成年可以單獨行動,但很明顯做不到還帶着個幼小的孩子,逃難時姐弟倆就不得不分開。
族人已經越來越少,卡卡瓦夏稍稍擡頭就能從驚惶未定的孩子中一眼看到姐姐的位置——隻要看人群中那同樣四處張望的身影就好。
可是沒有……
三十五個孩子如今隻剩下27個,姐姐也在失散的人群之中。
他聽到周圍傳來壓低的哭聲,有同樣失去孩子的母親正死死将臉埋在膝蓋咬緊枯瘦的胳膊,不讓自己發出太大動靜。
領隊的人沉默着清點了保留下的物資,與剩餘人員。然後掩埋了一小部分耐儲存的食物,像驅趕羊群一樣,将疲憊的孩子們聚攏。
短暫的休息已經結束了,他們得盡快趕到之前探查好的另一處水源,在那裡紮營。
然後期待母神能夠保佑身後的家人,能夠歸來。
“該走了,卡卡瓦夏。”領隊拉了一把站在原地的孩子。
“姐姐……”
“艾薇兒會沒事的,她是個足夠機靈的女孩。”領隊蹲下身,教着卡卡瓦夏挖了個坑洞,在上方埋下特殊的石塊做了記号,把一塊肉幹用幹草包好埋進坑洞裡,“她會找到你留下的祝福,你是被母神賜福的孩子,所以她一定能趕回族群的。”
可如果母神真的給予他賜福的話,母親重病那段時間,自己和姐姐每日都在向母神祈求不要帶走她,可母親為何還是一日日虛弱下去,離開他們回到母神懷抱呢?
姐姐會不會也像母親那樣,選擇離開自己與父親團聚?
混亂的思緒下,卡卡瓦夏做了個絕對會被姐姐責罵的選擇。他趁着大家收拾東西動身的混亂間隙,避開了大家,朝着來時的路跑了回去。
如果,卡卡瓦夏不做個乖孩子,用力抓住姐姐的手,他們是不是就不會分開?
如果,母神真的來接姐姐與父母團聚的話,那自己就跟着姐姐一起!
依稀已經知曉死亡的孩子,在家人與族人信仰的影響下,對于死亡還未學會敬畏與恐懼。
隻要一家人在一起,卡卡瓦夏就什麼也不怕!
抱着這種念頭,卡卡瓦夏跌跌撞撞趁着晨曦微弱的光亮前進。
太陽很快就升了起來,熾熱的陽光幾乎頃刻間就帶走了昨夜的大雨,還有昨晚埃維金人撤離的痕迹。
卡卡瓦夏迷失在了沙海中。
但是很快他就找到了一塊平平無奇的石塊,順着石頭走了幾步,他挖開砂石從裡面翻出一些□□草保存的食物。
他吞咽了下口水卻沒有帶走它們,而是将其又埋了回去。卡卡瓦夏翻找出族人留下的物物資,隻是想确認一下自己行進路線沒有出現偏差而已。
聰明的孩子就這樣循着這些物資的分布,消失在沙海之中。
最後發生什麼了呢?
卡卡瓦夏有些記不太清,他隻知道自己走了很久很久,太陽升起又落下,然後再度升起。那些始終出現在前路的石塊像一個誘餌,讓他懷抱着那根蛛絲走入了未知的深淵。
對了,他想起來了。
最後他遇到了一場龍卷風,為了躲開沙塵暴他失足踏上了流沙。然後腳下一空,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昏睡之前他好像看到了一片藍色,像是姐姐的眼睛。
自己找到姐姐了嗎?
對的,卡卡瓦夏最擅長捉迷藏了,一定會……
……
而撿到小孩的阿爾有些麻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