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宸玉退至一側,微微點頭:“多謝将軍關心,已經好了大半。”
甯淮川嗯了一聲,又将目光投向了案上的銀耳蓮子羹。
“你做的?”
“嗯,我不知将軍不喜甜食,您若是不想吃,就……”
後半句話還沒說出口,甯淮川便已經取了匙子,将盛滿的匙羹送進口裡。
“味道不錯。”
趙宸玉笑笑,沒再說話,看着他将一大碗羹湯全都吃盡。
他卸了盔甲,現在穿着的還是趙宸玉第一次見他時的那身素衣。不過衣服雖素,卻依然遮不住他的俊氣,從眉眼透出些矜貴與傲氣,舉手投足盡是霁月風骨,确配得上翊國将軍這個稱号。
甯淮川放下空碗,正不知的該說些什麼時,卻見趙宸玉仍是規規矩矩立于一側,像是等着他發落。他擡手指了指自己對面的椅子,示意她坐。
趙宸玉依着他坐到了書桌對面,眼神才忽然瞟到桌案之上還放着幾卷畫卷,畫是卷好的,隻是從背面隐約看得到些彩墨的顔色。
她找了話頭打破兩人之間的微妙氣氛:“将軍也喜歡作畫?”
甯淮川聽聞眼神忽然一亮,閃動起幾許驚喜,他點頭:“平日是有這個愛好,怎麼,難道你也喜歡?”
說着,他手裡便已經拿起一卷,向趙宸玉展開,那是一副邊塞行軍圖。
“軍營枯燥,我偶爾練練手。”
趙宸玉細細看去,那圖上顯眼處,一披堅執銳的健碩男子立于山石瓦礫間,身後是支氣宇昂昂的紅纓軍,男子眺望遠處,視線所去是無垠荒漠和一道晚霞,畫上兵将有幾十人之多,但在無聲曠野中倒透出莫大的寂寥之意來。
“這是将軍自己嗎?”趙宸玉指了指畫中男子。
“倒也不是,随便畫的,你覺得畫得怎麼樣?”
“筆鋒勁道,神形兼備,将軍妙手丹青!隻是……”趙宸玉說到此處又思慮起什麼來。
“隻是什麼?”甯淮川追問。
“隻是,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姑娘覺得缺什麼,不妨為我添上一筆?”
趙宸玉聽罷即刻搖頭,道:“不過是我拙見,将軍不必放在心上,再污了将軍的畫可就不好了。”
甯淮川爽朗一笑,道:“隻是一幅随筆,姑娘不必介懷。”
趙宸玉見他誠懇,便也不再推脫,問道:“将軍可有朱砂借我一用?”
甯淮川起身取了朱砂碾成末,又洗了筆給趙宸玉待用。正要将畫和筆都遞與她時,她卻忽從座位起身,繞過書桌,徑直來到他身邊。
她不說話,也絲毫沒有察覺身旁的他在她靠過來的一霎,便屏住了呼吸。她眼神隻管盯着案上那副畫,自然地接過了他手中畫筆,去蘸那調好的朱砂,似是已經胸有成竹。
她俯身探過去,起筆便利落地落到了那将軍的束發處,寥寥幾筆便畫出幾根随風飄揚的鮮紅色發帶,盡顯滄桑的畫面,頃刻逸出炙熱。
一如現在的甯淮川。
他幾乎僵着身體,鼻尖與她肩頭隻隔着幾寸距離,吐息間唯有淡淡清香入鼻,但這本帶着清冷氣息的香,卻叫他此刻像被火燒過般的炙熱和躁動。
筆觸早已停下,他卻仍愣着神,半晌都沒有說話。
趙宸玉将筆擱回原位,起身道:“将軍,我獻醜了。”
甯淮川這才恍如夢醒,手忙腳亂地将畫拿起。他剛剛隻顧着神遊,也壓根沒有看見她是怎麼給他添筆的,猛然一見畫中那道醒目的紅,不免心中一凜。
“你……”他一時語塞,這抹紅色頭巾,給本無生機的畫注入了鮮血,又似暗喻了戰場的腥風血雨,當真算得上畫龍點睛。
“我不擅丹青,畫的不好,還請将軍莫怪。”趙宸玉見他遲遲不語,抿了唇低聲道。
甯淮川不覺淺笑:“不,很好,特别好,這麼一筆加上來,這畫才算有了靈魂。隻是想不到,你一弱女子,見解倒比我更像經曆過血海的将軍。”
血海,她當然經曆過,否則也絕想不到用血色作畫。
她嘴角上挑,壓住了自己的悲涼:“将軍謬贊,我隻是心血來潮,覺得加上這麼一筆,才更像将軍。”
甯淮川尴尬一笑:“畫中人不是我。”
“那現在是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