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宸玉雙手攙起地上的人,道:“都說過多少遍了,要叫我趙姑娘,南淩都亡了十一年了,哪還有什麼殿下。”
那女子傻笑道:“殿下永遠是殿下。”
“好好好,我不跟你争。蔡先生他們呢?”
“都在後廳等着殿下呢。”采蓮抹了把臉上的水漬,又道:“對了,穆莊主也在。”
師父也來了???
這倒是趙宸玉萬萬沒想到的。
當年城破後,蔡相等人帶着趙宸玉被郯軍一路追殺,無奈投了煙涼河。
此河說來詭異,因河面常年煙霧籠罩,河水常年刺骨嚴寒而得名。河水流時而湍急、時而滞緩,毫無規律,河中險石叢生,百年來多少想下河探查的能人異士都落得個有去無回的下場。
郯軍見狀,便當他們必死無疑,索性放棄了追捕。
就在投河衆人以為自己快要西歸時,河面卻忽然出現幾塊浮木,他們抱着浮木,一路飄到了詭秘莫測的江湖第一莊--顧柳山莊。
原來,這條讓世人諱莫如深的煙涼河,竟是通往顧柳山莊的必經之路。
顧柳山莊莊主名穆曉笙,自稱早年受過南淩皇室的恩,竟義無反顧收留了他們。後來,趙宸玉說要複國,這位莊主又破例收她作了個關門弟子,教了她些自保的本事。
不過這人性子有些古怪,總是一副陰恻恻的模樣,名氣雖大,卻很少出莊。
剛剛聽采蓮說他也來了雲州後,趙宸玉震驚地好久都沒回過神。
不及她多想,采蓮已經将她換下來的那雙被故意割出一道口子的鞋收起。然後帶着她們往後廳去。
這間鋪子外面與尋常店面無異,隻是正常做着生意。隻有再往裡過三道門,才能發現暗藏的玄機。
最裡端本是堆放貨品的庫房,采蓮開啟了裝在玄關處的機關,牆面才忽然翻轉,顯出一間隐秘暗室來。
幾人匆匆往裡去,蔡相等人果然已經等在裡面,一同的還有七八個南淩義士,他們之中有的是曾經的南淩禁軍,有的隻是普通南淩百姓,不過相同的是,他們如今都是為了複國大計而忠心跟随趙宸玉的死士。
“參見殿下!”衆人一見趙宸玉,紛紛跪倒行禮。
“大家快快請起!”
趙宸玉疾步去扶他們,對她而言,眼前這些人,早已不再是臣子,更是恩人,是曾經同生共死的戰友,也是她現在最信任的朋友。
誰知地上人卻紋絲不動,仍是跪着,似在請罪。
為首的蔡相斂了容,嚴峻道:“老臣欺瞞殿下,害了南淩十三條性命,臣罪該萬死,請殿下責罰!”
趙宸玉聞言也消了笑容,她本就是為此而來,但她又何嘗不知,蔡相所為,不過是為了确保她的計劃萬無一失罷了。
她歎口氣,道:“蔡先生,我複國是為何?”
“為了南淩百姓。”
“既是為了南淩百姓,又怎能以南淩百姓的性命為我鋪路?”
“殿下有仁心,老臣卻不能不為殿下考慮!若是叫那郯賊起了疑心,隻怕殿下會有危險,是以老臣不得不為。”
趙宸玉心底微微顫動着,放緩了語調:“我知道先生是擔心我,我也知道王伯他們是甘願赴死。可我已經看夠了南淩的血,以後也不想再看,所以先生日後行事,萬不可再擅作主張,明白了嗎?”
“老臣遵命。”
氣氛正沉重時,暗處角落裡忽地發出一聲男子陰邪的笑。
“诶喲,我這徒兒是長大了,還真有幾分公主殿下的威嚴。”
趙宸玉循着聲音看去,隻見燈火幽暗處有個身着一身玄色長袍的清瘦男子,正半倚牆面斜坐在一書案之上,一手支在右膝,一手執一柄白色素扇,不經意地輕晃着。
不是别人,正是趙宸玉那拜過師的顧柳山莊莊主——穆曉笙。
趙宸玉一進來便隻顧着和蔡相等人說話,一時沒發現他。
等他說話她才換了個乖巧的笑,撒嬌似的往他那去:“師父您老人家怎麼來了?”
“嘶~”穆曉笙猛地擰眉,道:“師父,老麼?”
趙宸玉撥浪鼓似的搖起頭:“不老不老,師父天神容顔,玉樹臨風,神清骨秀,沈腰潘鬓,怎麼會老呢?徒兒剛剛那是尊敬之意!”
穆曉笙的确不老,雖年長趙宸玉十多歲,但樣貌卻像是不到而立之年,皮膚白淨地如同蓮心,隻是一雙眉眼陰沉又深邃,像是裝滿了故事。
“你倒是嘴甜。”
“我吃了兩罐蜜來的,當然甜了。”趙宸玉格格一笑,難得輕松地跟他開起玩笑。
“對了師父,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您怎麼舍得出山啦?”
穆曉笙眸子一暗,斂了笑意,不答反問道:“那臭小子對你怎麼樣?”
那臭小子說的自然是守在外面的甯淮川。
趙宸玉道:“他對我......挺好的。不愧是師父幫我選的人,我覺得他現在對我很信任。”
“信任?”穆曉笙切地一聲,不屑道:“若是有一日他發現你的身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