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安靜伏在他肩頭,等到剛才的難過勁兒過去一點才擡手推開他。
“真不知道将軍是從哪兒學的這些話,難道是煙花之地去得勤了些?哄人的話一套一套的。”
甯淮川哧地笑出聲:“我哄你?”
她笃定地沖他點點頭,一闆一眼道:“難道不是嗎?我醜話說在前頭,小女子可不禁哄,若是我當真了,日日來找将軍哭,恐怕将軍招架不住。”
他哪能聽不出她的玩笑話,隻是自己已經掏心掏肺,她卻還是這般隻知逃避,一時氣得牙癢癢。
他一根手指使勁戳了戳她的腦門,恨恨道:“好吧,既然我是哄你的,我看這立牌位的事兒也就此作罷吧,唉,本還想着城外懷璧寺還算靈驗,香火也旺,正是個供奉的好地方呢,可你既這樣想,就算是我多管閑事了罷。”
趙宸玉一聽懷璧寺這三個字,眼神登時亮了幾分,也不管他此刻是不是還在惱自己,忙拽了他衣袖急吼吼地晃起來。
“将軍,我有正事問你。每年開春這陣兒,你會不會經常生病?還有侯夫人,老太太,是不是也經常生病?”
甯淮川皺皺眉:“我這身強體壯的生什麼病?母親和祖母也隻是偶爾有個頭疼腦熱的,算不上經常,而且,也不一定是在開春。你這出去一天又聽到什麼風言風語了?怎麼這麼問?”
京城春天明明多發寒症,甯淮川卻說沒有,顯然是他身邊接觸的人都沒有過此種異常,他才并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趙宸玉臉色一沉,他的話更加印證了這病是有人故意為之,并且針對的隻有民間,即便有百姓發覺這病蹊跷去報官,官府之人自然也不會信。
所以,作亂之人有意避着世族官府,是忌憚世家大族位高權重,因為他們一旦起疑,事情必然敗露?趙宸玉琢磨着,卻仍覺有些牽強。隻是她還沒來得及繼續深想,就被甯淮川打斷了思緒。
“怎麼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在想什麼呢?”
她搖搖頭:“沒什麼,就是今日聽謝副将說京城每到初春就多發寒症,才想着問候一下将軍。”
“大成?你什麼時候見他了?”甯淮川狐疑道。
甯淮川一早進宮,交待謝大成與魏安二人留下,還以為他二人許久不見,定是要找個酒樓好好消遣一番,誰知謝大成不去喝酒,反倒跟素不相識的趙宸玉說上了話。
趙宸玉三言兩語将今日在藥鋪的見聞告訴他,又把謝大成所說的關于麻黃漲價之事着重說了一遍,唯獨隐去了謝大成跟蹤她,和他們二人定下三月之約的事。
甯淮川聽罷語氣帶了幾分醋意:“所以你是說,你今日被藥鋪老闆刁難了?還是大成出面救了你?”
趙宸玉:“.....”
趙宸玉:“這個,好像不是重點。”
“這個怎麼不是重點?你在外面受了委屈剛剛怎麼不說?還有,大成怎麼會跟你一起的?”
趙宸玉無奈地撓了撓頭,解釋道:“就是偶遇呗還能怎麼,反正今日之事純屬巧合。”
“傻瓜,他跟蹤你。”甯淮川忽然冷了臉,“這個臭小子,幸虧今日是替你解了圍,否則我非扒了他的皮。”
趙宸玉苦着臉,撒嬌似的晃了晃他的衣袖:“就算是跟蹤我,你也不要找他麻煩好不好?他剛幫過我,我可不想被說是恩将仇報之人。”
“放心,我有方寸。”甯淮川繼續道,“剛才你說的麻黃漲價之事,你覺得哪裡不妥?”
她讪讪一笑,回:“這些我哪裡懂,我就是覺得京城果然不同凡響,能讓麻黃這麼普通的藥材身價翻上好幾番,反正這種事我以前是聞所未聞的。”
京城人寒症多,麻黃貴,甯淮川其實略有耳聞,隻不過從前并未放在心上過,與謝大成一樣,隻道是京城天氣太過反常導緻的。
如今聽趙宸玉這麼說,才隐隐覺着有些不對勁。
“照你這麼說,這事兒還真是有些蹊跷。明日,我找人去趟醫藥司,醫藥司每年都會記錄各地大小疫情,包括各類藥材的用量、交易往來,還有各類多發病症都有記載,看看能不能查到些什麼。”
趙宸玉聽罷,也順水推舟道:“我還聽謝副将說,懷璧寺有個得道高人,專用麻黃治病,說這麻黃的價格水漲船高,跟他也脫不了幹系。将軍不是說要給我家人在那兒供個牌位麼,不如也順道查查他,沒準兒他還是個倒賣麻黃的藥販子呢。”
甯淮川笑着點頭,眼裡盡是欣賞之意,道:“你口口聲聲說你這不懂那不懂,但我知道,你其實聰明着呢,剛剛說那麼多不就是覺得事有蹊跷,想讓我去查查麼。其實你不用在我面前藏拙,我喜歡的從來不是困于圍牆内的大家閨秀,時時刻刻守着規訓,所以以後在我這裡,你想說什麼就說,想做什麼就做,知道嗎?”
被他毫不遮掩地戳穿,趙宸玉耳根悄地紅了起來。
她點點頭:“我知道了。”
夜色更深,月色如銀紗般落在她肩頭,清風拂過,吹得她肩頭青絲輕飏搖曳。畢竟隻是初春,晚風還帶着寒色,每每掠過,都會讓她的肩頭不禁微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