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太和殿。
甯淮川聽宣入宮,剛至議事的太和殿外,便聽天子之怒,氣湧如山,傾瀉而來。
“蕭相公此言,是說朕罔顧人命,不配為君了?!”
甯淮川腳下一滞,心頭疑雲漸漸明朗幾分。原來聖上召他來,為的是他在雲州所遇之事,看樣子,是蕭丞相未能勸動聖上,反觸怒天聽了。他一斂容,略帶不安地進了殿。
“微臣甯淮川,叩見聖上。”
他規規矩矩地行過禮,才見高坐在上的皇帝臉色舒緩了幾分,而階下站着的蕭相公、太子、英王與其他幾位權臣皆是一副凝重神色。
“愛卿平身,不必拘禮。”皇帝秦征擡擡手,言語雖和,語調卻是自帶三分威嚴,又道,“愛卿昨日大婚,本是不該這個時候叫你來,可事發突然,除了你,朕也實在沒個合适人選,隻好辛苦你跑這一遭了。”
事發突然?難道除了雲州之事,還有别的事?甯淮川聽罷此言,神色一緊,忙道:“身為人臣,我等自該為聖上分憂,何來辛苦一說。敢問聖上,今日究竟所為何事?”
秦征道:“昨日禁軍抓到一人,疑為北旻探子,送往大理寺獄的途中,卻被暗箭射殺。”
“北旻?”甯淮川雙眉一擰,頓覺心緒不甯。
太子随後補充道:“是啊,甯将軍守關多年,想必對北旻人甚是了解,這才喚你來辯一辯那人身份。”
蕭丞相卻肅聲道:“莫說此事未必是北旻作亂,即便是,北旻案是大案,雲州案就不是大案了嗎?怎有将雲州案棄之不管的道理?”
太子怒目斜視,道:“蕭丞相,難道區區一個山匪劫财殺人案,比得上聖上安危?北旻探子已然入了京城,背後陰謀可想而知,蕭相公又怎能隻顧雲州,不顧天子!”
蕭丞相冷哼一聲,也不示弱:“太子殿下真是扣了好大一口黑鍋,老臣何時說過雲州之事勝過天子?隻是比起北旻案,雲州案掌握的證據更多,老臣以為應盡快去查,以免誤了時機罷了......”
“......”
聽到這裡,甯淮川也将今日天子之怒猜了個七八分。想來,蕭相公自知曉了雲州之案,便想親自去查此案,誰料昨日京城忽現疑似北旻的探子,聖上與太子便令蕭相着重去辦北旻之案,而将雲州案放置一旁。而雲州案本就與太子難逃幹系,于是蕭丞相震怒,公堂之上與太子起了争執,這才觸怒天子,有了今日之事。
可是怎麼看,突然冒出的北旻探子,都像是太子的緩兵之計。
雙方争執不下,眼看聖上面色更沉,蕭丞相此人為人耿直,自己認準的事更是要堅持到底,再争下去,恐怕他難逃苛責。
甯淮川見狀,隻得上前一步,從中調和道:“微臣之見,無論是雲州或是北旻,都是緊要之事,蕭丞相雖憂心雲州之禍,卻也不必親自操辦此案,微臣聽說,蕭丞相有一得意門生,現任大理司直,是文武全才,若是派他前去雲州,蕭丞相在京城也可放心。”
“既是蕭相公的學生,必是雄才偉略,怎麼隻任個司直?”皇帝一聽,神情略有松動,又向階下衆人道,“甯愛卿所言,你們以為如何?”
“甯将軍說的,莫不是李謙李司直?”一旁的戶部尚書道。
甯淮川:“正是。”
還未等别人再開口,隻見久不作聲的英王忽然上前,道:“兒臣以為,甯将軍所言有理,這位李謙司直,兒臣也略有耳聞,都說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雲州之案若是交給他,蕭丞相便也可騰出手,安心操持京城事宜了。”
“臣等附議。”
殿上其餘人等紛紛附和,贊同甯淮川的提議,隻有太子還稍顯不忿,橫眉立目地朝他們打量一眼。
他陰陰地道:“你們倒是一唱一和,罷了,雲州之案你們想查便查。隻是今日叫甯将軍來,為的是北旻探子,可甯将軍身為武将,未得應允卻擅自議政,難道不覺得僭越麼?”
秦征本是偏疼太子,但見他此言偏頗,終是瞪了他一眼,道:“好了燮兒!今日是朕叫甯愛卿來,自不算他僭越,你身為太子,當體念人臣,何必要揪着一點小事不放。”
太子斂容:“父皇教訓得是。”
“好了,雲州一案,就依甯愛卿所言,交由李謙去辦。至于北旻探子,還得甯愛卿親自去探查一番。”
甯淮川:“微臣領命。”
衆人退出殿外,太子率先離去,甯淮川也将要随着引路的公公前去北旻探子的停屍之所時,忽被蕭丞相叫住。
隻見他滿目憂慮:“甯将軍有意提點我那學生,老朽自是感激,隻不過,此案事關太子,我執意要親自前去,也是怕太子勢廣,阻礙重重啊。李謙雖有才幹,卻不過從六品之位,此去雲州,多半查不得什麼......”
甯淮川忽地啞然自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引着蕭相往旁邊無人處走了幾步後,才附到他耳邊。
“蕭相公不必擔憂,李司直此行,必不會無功而返。實不相瞞,我在雲州已暗查到一重要人犯,隻要李司直順着這條線查下去,定能真相大白。”
聞言,蕭丞相才仿佛一塊石頭落了地,朝他深深一揖。
送走蕭相,侯在一旁的英王緩步上前,來到他身邊,道:“走吧,我陪你去看看那北旻探子。”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