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小院的門,還未來得及往遊廊裡去,便聽見不遠處的假山石下傳來一陣叽叽喳喳的說笑聲。
一個女使丫鬟道:“哎呀你們這院子倒真是清閑,怎麼一個個都在外面躲閑,新夫人不會都指不動你們吧?”
随後,便是一陣譏笑,緊接着另一個女子道:“人家有一個貼身丫鬟就夠了,哪裡看得上我們,正好,我們還懶得管她呢。”
“你可仔細些說話,你忘了前些日子阿蘭她們背後說她壞話,被謝大人罰了三十闆子?聽說人都殘廢了。如今野丫頭飛上枝頭當鳳凰了,你們還敢嚼她舌根?”
“怕什麼,她都來這麼久了,我算看出來了,那就是個誰都能捏一把的軟柿子,前些日子我們故意不給她拾掇屋子,她連個屁都不敢放,将軍不在的時候,我們連夥食都給她省了一半呢,她還跟個傻子似的,直說好呢,到底是鄉下來的,沒見過什麼世面。”
“就是就是,也就是将軍拿她當個寶,反正她沒脾氣,将軍不在,姐幾個才是這院子裡的主子,那個慫包,一個字都不敢跟将軍說的。”
“哎呦呦,真是羨慕你們,不像我們院子,老太太就見不得我們閑着。”
“......”
一群人躲在陰涼處偷懶,說了好久都沒發現趙宸玉已經領着苓兒,往她們這邊來了。趙宸玉仿若聽不到似的,輕輕拍了拍氣鼓鼓的苓兒,繼續若無其事地往前走。
“呦,今兒還真是見鬼了,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怎麼還出來了呢。”一個眼見的小丫鬟忽地看見了她們,頓時露了個遇到喪門星一般的表情,遠遠瞅了她們一眼。
“得,主子都來了,都别聚着了,散了吧。”另一人也陰陽怪氣道。
七八個女使全都散開,各自往不同方向去,仿佛全然沒看見她們似的,隻有一個看起來文文靜靜的小姑娘半晌都沒挪地方。
趙宸玉也沒理她,隻是自顧自地走在林間小道上。不多時,方才那個小姑娘忽然朝她們加快腳步趕了過來,在她面前欠身行了個禮。
“夫人,姐姐們說話不好聽,我代她們跟夫人賠不是,夫人可千萬别生她們的氣。”那姑娘苦着一張臉,上面寫滿了忐忑與委屈。
苓兒氣不打一處來,當即便道:“你們連主子也敢議論,怎麼還有臉叫夫人别生氣?”
那姑娘面色煞白,聽到這話連僅有的一點血色也頓時消散了,她連連搖頭:“我......我從來沒說過夫人的壞話,隻是,我也不敢不跟着她們......”
苓兒剛要繼續怼她,趙宸玉卻忽然笑了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名叫雪禾。”
“雪禾,真好聽的名字。”
“多謝夫人誇贊,夫人......不生我的氣?”她消息翼翼地微微擡起眼,看了看面前的人。
趙宸玉忽然被她逗笑,道:“你不是說從來沒說過我的壞話嗎?那我為何要生氣?”
“可我,成天跟她們在一起,沒有服侍好夫人。”
趙宸玉道:“其實她們說得也沒錯,我就是個鄉下來的,沒那麼多講究。”說罷,她又往自己發髻摸了摸,随手取下一支綴着紅珊瑚的金钗,遞到她手裡,“你們都是府裡的老人,說起來,是我這個當夫人的不懂情理了,這簪子你拿着,就當我給你的見面禮。”
“不行不行,夫人這太貴重了,奴婢不能收。”雪禾慌了神,忙将手裡的東西往回推。
趙宸玉不容她推脫,硬是将東西塞給她,又歎口氣道:“既然送你你就收着,哎,其實我又何嘗不想與你們姐妹處好關系呢?都是一個院子住着的,雖有主仆之别,可我生來就這樣,不願與人過不去。要不這樣,日後你和其他姑娘覺得府裡有什麼不好的,你就來告訴我,我雖不管家,多少也能說得上幾句話的。”
雪禾愣了愣神,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随後又像個小孩子似的沖她笑了笑。
“好了,你就先去忙吧,若是有事,記得來找我。”
“是,夫人。”雪禾舒了口氣,才輕快地離開。
苓兒嘴巴早就撅得老高,道:“夫人對她那麼好做什麼?”
趙宸玉拉過她的手,繼續往府門口走:“我們總不能真的要獨來獨往,連府裡下人都使喚不動吧?”
“送她東西就能使喚動了?”
“她剛才奔向我們,就是想站隊嘛,我又何必不成全她呢?隻是不知道她聽沒聽懂我的意思,若是運氣好,說不定能得個幫手呢。”
苓兒這才有些回過味來,道:“那夫人待她是真心的嗎?”
趙宸玉面上覆上一層難以琢磨的冷峻:“她待我真心,我便待她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