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放柔了聲音,用了一百分耐心問他:“怎麼啦?你說嘛?有什麼事情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
餘斐然像是終于磨不過她,躊躇片刻還是決定說出來,“你那個……朋友,他似乎不太喜歡我。”
他的聲音很小很輕,以至于扈燦燦要傾過半邊身體,豎起耳朵才能聽清,聽到了卻又沒懂:“什麼?”
餘斐然擡起手腕,校服袖口順着他的手腕慢慢往上堆疊,因是混血兒的原因,餘斐然本就比常人更白,此刻手腕上深深的紅痕被這種沒有血色的白承托得更加刺目。
扈燦燦瞳孔一縮:“這是怎麼了!?”
她小心地在課桌下将餘斐然的手腕翻來查看,紅痕沿着四根長條平行蔓延,看上去像某人用手緊攥着他的手腕,以至于壓出了淤血。
“很疼吧。”她低着頭,小心翼翼用指尖去觸碰那一塊皮膚。
卻沒看見,方才可憐兮兮的受害者,嘴角噙着一抹笑。
他說:“嗯,有點。”
貓兒似的眼瞳彎成新月狀,盛滿了少女與碎光。
“是誰幹的。”扈燦燦憤然擡頭,餘斐然的笑容絲滑地消失,依舊是可憐巴巴,他觑着扈燦燦的臉色,“剛剛我從廁所那邊回來,有一個人警告我離你遠點。”
兇手在她腦海中精準地鎖定。
絕對是司硯行!他真是兩輩子都讨厭極了!
“哇——”扈燦燦氣急敗壞,她瞪視着一臉無辜的餘斐然,丢開他的手腕,“你幹嗎不躲,你不是學會格鬥術,我不相信你會被他給欺負住。”
餘斐然目光澄澈:“但他是你朋友。”
“……”
扈燦燦挪開眼睛,不自然道:“他不是我的朋友。”
“真的嗎?”餘斐然的眸子又亮了一瞬。
“真的。”
“那太好了。”餘斐然說着歎了口氣,“我還擔心你會被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迷惑了,影響學習了。”
扈燦燦:“……”
她上輩子确實被司硯行迷了神志,加上戀愛後他老是在她耳邊說什麼學曆一點也不重要,等她畢業兩人就結婚,她直接做司家少奶奶就好了,所以扈燦燦最終隻靠藝考上了一家普通的二本院校。
但她重來一次,不想再這麼渾渾噩噩地度日了。
扈燦燦沉默半響。
有史以來第一次,堅決且嚴肅地對着餘斐然說:“餘斐然我想學習。”
他絲毫不意外,像是對她的一切都全盤接受,隻笑着看她:“燦燦決定了的事情我會盡全力幫助你的。”
她就知道他一定會支持她的。
“餘斐然……”扈燦燦還沒來得及感動就“哎喲”一聲,被一根精準打擊的粉筆砸個正着。
是誰!
扈燦燦抱着腦袋擡頭,左右張望尋找兇手,沒注意一旁的餘斐然一直扯她的衣擺,她眼睛一轉,就見講台上兇神惡煞的黑框大熊老師微笑地看着她:“這是大講堂嗎扈同學?”
扈燦燦脖子一縮,氣焰頓時滅了:“不是……”
“你們兩都給我出門站着!”
“是……”
全校總分斷層第一,紅旗下的學生講話代表餘斐然,有史以來第一次在上課時站在門口罰站。
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在乎似的,反倒有幾分興緻勃勃,拉着扈燦燦的衣擺出來,并挑選了最幹淨的那塊瓷磚站着。
扈燦燦看起來比他本人還要沮喪:“對不起啊,都是我連累了你。”
“别這樣說。”餘斐然皺眉,他不喜歡扈燦燦和他說對不起這三個字。
“我覺得很好啊。”
“什麼?”
“和你一起罰站。”兩人肩膀距離不過一直寬,餘斐然身上的薄荷香味簡直要把她籠罩。
是一種很奇特的味道,和純粹的薄荷香不同,其中似乎又夾雜着某種糖果的甜,扈燦燦迷迷瞪瞪的:“罰站有什麼好的。”
餘斐然視線随意落在遠處的某個點上,“逃課,罰站,抄作業不正正才是青春,如果學生時代連這些事情都沒經曆過那才叫枯燥乏味吧。”
聽了他這番叛逆的宣言,扈燦燦奇特地看他:“那你之前怎麼不幹?好、學、生。”
餘斐然向她湊近一步,“因為沒你陪我。”
扈燦燦躲開一步:“罰站還要人陪,你是小孩子嗎?”
餘斐然緊追不舍:“如果要人陪就算小孩子,那我是。”
“嗤——”
扈燦燦沒再躲,而是任由他貼近,兩人的肩膀一高一低若有似無靠在一起,扈燦燦笑着不說話。
兩人就這樣安靜下來看着樓道之外簌簌作響的幾片葉子,誰也沒有先開口,有一種秘而不宣的感情在兩顆鼓噪的心髒之間徘徊流淌。
靜靜的,生根發芽。
扈燦燦想:上一次在這罰站的時候,還是她剛重生回來,外面的樹還是繁茂的嫩葉,人也形單影隻。
現在樹葉沒了,人倒是湊成對了。
一片細小的葉片從枝頭悠悠飄落,幾經滑翔,葉片輕巧地旋身,一溜煙似的正巧巧落到兩塊瓷磚中間。
扈燦燦認真地注視着這一片小葉的命運。
她的衣袖被拽了拽。
餘斐然:“竟然都罰站了,要不我們逃課試試。”
扈燦燦:“安靜站着。”
餘斐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