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你不是很拽的嗎,起來啊你!”
沙啞的嘶吼在逼仄的巷道裡撞出回音。
司硯行後腦抵着剝落的磚牆,手肘撐在浸透油污的水泥地上,喉間嗆出的血沫順着下颚線滑進衣領。
巷頂交錯的老舊電線在他臉上投下蛛網般的陰影,左顴骨擦破的傷口正滲出細小的血珠,可那雙被睫毛遮去半邊的眼睛依然噙着笑,像淬了冰的刀刃一寸寸刮過施暴者漲紅的臉。
“有種一對一啊,這麼多人圍我一個算什麼東西,上一次不還是被我打的屁滾尿流的嗎。”
司硯行嘲諷的笑像一把剪刀刺進紅毛男生的耳膜,那人額角青筋暴起,布滿血絲的眼球幾乎要凸出眼眶,發黃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攥着棒球棍的指節泛着青白,突然狠狠往地上啐了口帶血絲的唾沫,“真他媽的嘴硬。”
他眼中充滿了陰鸷,将手中的棒球棍高高舉起。
牆根的司硯行喉結滾動,後頸的冷汗順着脊椎滑進衣領,他雙臂交疊護住後腦時,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着紅毛,像是要把他拆之入腹。内心暗道,等他回去了,絕對饒不了這個賤人……
遠處飄來斷斷續續的鳴笛聲,混着棒球棍破空的呼嘯。
“哎喲!”
慘叫聲驚飛了牆頭打盹的麻雀,紅毛捂着血流如注的額角踉跄後退,棒球棍“當啷”砸在生鏽的鐵門上。
有人痛呼出聲,隻是這人卻不是司硯行,而是舉着棍子的紅毛。
紅毛怒氣沖沖盯着地上的磚頭,四下張望兇犯并大喊:“是誰偷襲老子!快給我滾出來!”
你叫我出來我就會出來嗎,牆的另一側掂着闆磚的扈燦燦不屑地冷笑。
她掄起胳膊揚手一抛。
斑駁牆皮簌簌落下,第二塊闆磚裹着風聲劃出抛物線,精準砸中他露在洞洞鞋外的大腳趾。
紅毛單腳蹦跳着撞上垃圾桶,馊水順着褲管往下淌,十幾個空易拉罐叮鈴哐啷滾了滿地。
“操!老子非宰了你!”他嘶吼時噴出的唾沫星子在陽光下清晰可見。
縮在陰影裡的小弟突然指着圍牆缺口:“老大!磚頭是從配電房後頭飛來的!”
話音未落,第三塊紅磚在衆人腳邊炸開,飛濺的碎渣在紅毛破洞牛仔褲上劃出新鮮血痕。
“啊!還不給我追!”紅毛氣急敗壞地帶着一衆小弟,浩浩蕩蕩地往配電房而去。
紅毛一腳踹開配電房搖搖欲墜的鐵絲網,腐鏽的金屬網兜着四五個空酒瓶轟然墜地。
他帶着五六個小弟沖進荒草叢時,沾着馊水的洞洞鞋在碎玻璃上打滑,全然沒注意到遠處圍牆缺口處閃過半片淺藍色衣角。
誰也沒注意到巷尾鐵皮棚後探出個紮着馬尾的腦袋。
司硯行閉着雙眼靠着牆,扈燦燦分辨不出來他是不是真的暈倒了,她趕緊跑過去試探他的氣息。
手心貼上少年眉骨時,指尖沾到的睫毛突然顫了顫。司硯行渙散的瞳孔逐漸聚攏,視線裡晃動着女生焦急的面孔。
他恍惚地溢出一聲:“燦燦?”
似乎是不可置信自己看到什麼,粗糙的手掌遏住了扈燦燦的手骨,觸感真實,他才驚覺自己不是因為失血過多産生了幻覺。
“沒死就趕緊起來。”少女壓低的聲音裹着糖果氣息,她利落地甩開司硯行的手,攙扶着他的腋下以方便他站起來。
扈燦燦的心一直高高懸起,直到遠處傳來重物倒地的悶響與警笛的聲響她才徹底松了口氣。
警察來了。
司硯行撐着少女瘦小的脊背,一瘸一拐地走着,單腳一跳一跳的,他側着臉對着扈燦燦咧嘴一笑,“我重嗎?”
肩膀上像扛了兩大袋大米似的,肌肉酸痛極了,扈燦燦黑着臉,不怒反笑了,“你說呢?”
司硯行别過臉,“哦,那看來是有點。”
走了以後,他又沒忍住開口,“你怎麼會來的。”
“在天台看見你了。”
司硯行摸着下巴,了然了,“所以你還是去了。”而後,他柔軟的發絲又好像暗淡了下來,眉眼一耷,“是我失約了,對不起。”
扈燦燦專注地看着前方,瞥他一眼,“你又不是故意的。”
不知看到什麼,她腳步慢了下來,一臉傻笑的司硯行也循着她的視線看過去,眯了眯眼,笑容逐漸收斂了。
遠處,一個藍校服的少年同樣慌張地向他們跑了過來。
是收到短信的柯正陽。
柯正陽跑過來,将司硯行上下看了一遍,确定他隻是收了點皮外傷,才後怕地拍了拍胸脯,“司硯行你沒事吧,我去吓死我了,我都說了最近南甯那幫人一直盯着你,你最近别單獨行動,幸虧扈燦燦看見你被帶走了不然他們還不知道要怎麼折磨你。”
與柯正陽驚慌失措相反的是司硯行的滿不在乎,他挑了挑眉,:“這不是沒死嗎。”
裝什麼b呢兄弟,上次摔破腿還要死要活的。
柯正陽無語地從扈燦燦肩上接過人,“得了,别嘴硬了昂,先去醫院把你這身傷口處理下吧,免得你爸媽看了擔心。”
司硯行瞥瞥嘴,用着聽不見的聲音:“他們才不會在乎。”
轉身時,柯正陽發現沒扯動人,頓住了腳步,他擡頭望着司硯行,對方的視線卻緊緊盯着扈燦燦,問道:“你不陪我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