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白的話語像一柄利劍,無情地刺破倪鸢想掩飾不堪的遮羞布。
倪燚說的對,和周家聯姻帶來的利益隻會多不會少,如果他真的讓倪鸢和周弈淵結婚,就一定是想要利用周弈淵的愛,可他沒有這麼做,或許是殘存的一點父愛抑制住了這個想法。
倪鸢這麼想着,不願意再繼續深究下去,于是生硬地轉移起話題:「您找我來到底什麼事?」
「我隻是聽說周弈淵送了你一套房,在瀾庭閣。」
關于倪燚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倪鸢并不感到好奇或是疑惑,她唯一不解的是倪燚為什麼提起,不過無論原因如何,對她來說都不會是好事。
「他的東西我不會接受,您也别想打主意。」
倪燚點點頭:「是我多慮了,原本還擔心你住進瀾庭閣後抓不到你,畢竟那裡的治安是S市數一數二的。」
太陽漸漸向西,臨近黃昏。
倪鸢驅車離開老宅,向夏栀發來的定位駛去。
半個小時後,咖啡廳。
倪鸢與夏栀對立而坐。
兩人默契地沒有先開口,夏栀盯着她看了許久,率先打破甯靜的氛圍:「前兩次沒機會說,你真的很美。」
倪鸢怔了片刻,莫名慶幸今天沒有被倪燚打,否則一定很狼狽。她揚起一絲笑,禮貌性回應:「謝謝,夏小姐你也很美。」
不等回答,她直接挑明主題:「不過我想,您今天來找我一定不隻是為了誇我好看吧。」
夏栀放下咖啡,雙手交叉搭在膝蓋上,悠悠答道:「我們談談吧。」
「談什麼?」倪鸢不解。
「周弈淵。」
倪鸢的笑變得僵硬,她回想起倪燚說的話,端起咖啡的手輕顫,棕褐色污漬撒在裙擺處,她随意擦了擦,努力保持冷靜,「不好意思,手不聽使喚了。」
她将咖啡放下,神情慢慢恢複端莊,最終狠下心說:「這段時間是我越界了,我會跟他提分手,再也不會見他。」
「你舍得?」夏栀反問她。
「不舍得也要舍得。」倪鸢起身準備離開,在邁步前再次表達歉意:「實在是很抱歉夏小姐,插足了你們的感情。以後有什麼需要可以找我,任何事我都會盡全力幫助你,以示歉意。」
「啊?等一下。」夏栀慌地去拉倪鸢的手,試圖挽留:「如果你回去跟周弈淵提分手,他一定會殺了我的。」
的确不妥,如果周弈淵知道,一定會誤以為夏栀挑撥了兩人的關系,從而與她感情不和。倪鸢思考了一會兒,給出自以為兩全其美的計劃:「夏小姐您放心,他不會知道我們見面了的。」
「是嗎?可就是他讓我來見你的。」
倪鸢一頓,疑惑浮在嘴邊,卻不知如何問出口,直到夏栀示意她坐下,她才回過神,重新回到座椅上。
夏栀看着倪鸢,眼前逐漸模糊,一張回憶圖就此展開,隻有她自己看得見。
「我跟周弈淵認識多久了?二十年。」
二十四歲的年紀,有二十年是呆在一起的,算青梅竹馬,倪鸢這麼想着,更覺愧疚。
「我喜歡他還是在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可我現在已經二十四歲了,十幾年足以讓喜歡變成愛。」夏栀側過臉去看倪鸢的神情,「親人之間不摻雜任何的那種愛,我和幹媽一樣,希望他幸福。」
周遭陷入沉寂,倪鸢反複思考着夏栀的話,很久後才反應過來她是在與周弈淵撇清不該有的關系。
可就算沒有愛,至少有利益,能相敬如賓總歸是好的。周弈淵能沿平坦的直路到達終點,順遂一生。
倪鸢無意識浮出淡淡的笑,慢慢變了味,不知是無奈的自嘲還是看透後的釋然,「挺好的,周弈淵的确值得長久的安穩幸福。」
「所以,你們更應該在一起。」夏栀勸導的話變得直白,将目的展露表面。
倪鸢沉默半秒,搖了搖頭,她擡眼看向夏栀,「你有聽說過我的事嗎?」
在那樣的家庭環境下成長,經曆的困苦是周弈淵一輩子都想象不盡的。
她本應像紙鸢一樣翺翔天際,卻被牽引的繩索限制行動,一旦受外力斬斷繩索,就必定會摔得粉身碎骨,失去價值和存在的意義。
可就算倪燚把她牢牢掌控在手中,卻還是要像對待仇人一樣防備她。
她從未向任何人提過一直住在酒店的原因——倪燚為了不讓她擁有獨立自主的生活,一直限制着她銀行卡花費額度。盡管在酒店花銷的錢早已超過一套普通房子的錢,可隻要讓她無法擁有獨立資産,倪燚甚至願意承擔多出來的流水。
思緒到此,倪鸢潤了潤嗓子,試圖将哽咽吞進腹中,她說:「周弈淵可以更幸福,如果不跟我在一起。」
話說口時才發現先前的舉動是無用功,她的聲音不僅帶着哭腔,甚至隐隐在顫,幾乎是把尊嚴碾碎、散落在地上任人踩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