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前一次更快的回複。
倪鸢慢半拍打下的「嗎?」已然發送,原以為會被周弈淵當作反應慢而忽略,卻沒想到他再一次回複:「愛。」
倪鸢的目光緊緊盯着屏幕,試圖從簡短的兩個“愛”字看穿周弈淵的内心。
愛,為什麼不肯和好?
不愛,為什麼要撒謊?
倪鸢不明白,她沒再回複,而是撥通了魏桉衡的電話:「桉桉,在忙嗎?」
「原本在錄制的,被倪小姐的電話打斷了。」
倪鸢的思緒被截停,她思考着魏桉衡這句話的真實性,不等完全得出結論,對面又傳來了聲響:「騙你的,這兩天拍攝暫停。打電話來是有事嗎?」
倪鸢平息莫名的失落,輕「嗯」一聲後問:「你現在在東城嗎?」
「是啊,宣揚公益視頻進度剛過半,我估計還要在東城呆上半個月。」
「周弈淵呢?回東城了嗎?」
「當然,你給的建議非常管用,我向拍攝團隊提出可以對負責人進行采訪的建議,他們第二天就讓周弈淵回東城了,而且到現在都沒把他抓回周家。」
倪鸢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氣,她說:「好,我現在過去。」
「現在?」魏桉衡發表疑惑後打開天氣預報軟件,看着密密麻麻的雷暴雨不禁溫馨提示:「天氣預報說今天會下大雨,這裡還偏山區,會很危險,所以你最好……」
「桉桉,無論如何我都要去的。」
陽光不再刺眼,而是變得柔和溫暖。
豔陽緩緩向西偏去,倪鸢驅車與它背道而馳。
到東城時已是傍晚,厚重的烏雲遮住夕陽,使天色看起來昏暗不少。雨水淅淅瀝瀝落下,砸在透明的車窗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緊接着越下越密、越下越大,彙成來勢洶洶的暴雨。
倪鸢降低車速,跟着導航一點一點靠近目的地。
大約一個小時後,天空徹底失去色彩,僅剩一片壓抑的黑,“轟轟”的雷聲随之而來。
平穩而期待的心就此被擾亂,倪鸢死死抓緊方向盤,強忍着内心的恐懼。
為什麼會害怕雷電?倪鸢不知道,她隻記得十八歲以前每一個電閃雷鳴的深夜都是倪予川哄她入睡;可十八歲以後,她隻能蜷縮在被窩裡祈禱雷電消失。
可是沒有任何一次祈禱是奏效的,一如現在。
雷聲接連不斷地回響,閃電無情地劈下,像是為天空撕開一道裂痕。
倪鸢的心被死死揪住,她靠着殘存的一絲理智将車停在路邊,恐懼感瞬間翻湧而來,貫穿她的全身,帶來不可控的顫抖。她将頭抵在方向盤上,雙手蓋住耳朵,試圖屏蔽車外的惡鬼。
雨聲、雷聲、抽噎聲交織,不動聲色地蓋過手機震鈴。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播……」
魏桉衡的眉眼蹙成山溝狀,他望了一眼窗外惡劣的天氣,懸着一顆心撥出第二個電話。
結果仍是一樣。
他跑向周弈淵的房間,急切地敲響房門。
門剛被打開一條縫,不等周弈淵看清來客,就聽見對方問:「倪鸢有聯系你嗎?」
對于無厘頭的問題,周弈淵表示不解:「什麼?」
魏桉衡很清楚周弈淵的詫異表示什麼,緊張與擔憂交雜的心在一瞬間提到嗓子眼,他口中低聲嘟囔着:「完了,倪鸢肯定出事了。」
聞言,周弈淵一邊略過他朝外走去,一邊問:「發生了什麼?」
魏桉衡緊跟他的腳步,一五一十答道:「我跟倪鸢說你在東城,她二話不說就來找你,可外面又下雨又打雷,她最害怕了。」
周弈淵沒再多問,隻是說:「我們分頭找。」
他撐着傘走入大雨傾盆當中,在“末日”中驅車逆行。
夜晚八點。
在一條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周弈淵終于發現了倪鸢的蹤迹,他迅速把車停在路邊,撐着傘走向不遠處另一輛黑色的卡宴。
礙于車窗的遮掩,他看不清車内的任何情況,不過好在這是他的車。
車門被從外打開。
周弈淵定睛看着蜷縮成一團不停發抖的倪鸢,像受了傷的比熊犬那樣弱小可憐。疼痛從心底蔓延,眼眶不自覺覆上一抹猩紅,他強忍着哽咽,柔聲輕喊:「倪鸢。」
聲音不大,卻清清楚楚傳進倪鸢耳内,她先是呆愣三秒,而後緩緩擡起頭。
昏黃的路燈撒下,細小的灰塵被襯得格外顯眼,飄散在周弈淵周圍,像特地為迎接神明降臨而撒下的亮晶晶的閃粉。
屬于這一秒的心跳驟停,淚水決堤,倪鸢慢半拍地用委屈沙啞的聲音說:「周弈淵,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