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一直覺得是入夏的事,但或許在三月中旬班師回朝時就有預兆。
賀蘭将軍本就年少成名,年紀輕輕封其為“智勇骁騎大将軍”已經是無雙榮耀了,又親手題字,是否有些過了?
那時隻替賀蘭家感到高興,現在仔細想想或許正是站的太高了,才引人嫉恨。
又或許,這正是端坐明堂的那位想要的結果。
自古功高蓋主者大多不是鳥盡弓藏,就是不得善終,可惜這麼簡單的道理上輩子的自己都想不到。
那時的自己又何嘗不是下一個賀蘭将軍。
“郎君,劉工求見。”詩語進門輕輕通報,季昶收拾好心緒,道:“請至會客廳。”
賀蘭将軍的事還有些時日,自己要好好考慮如何讓他們度過這次殺局,眼下還有其他要緊的事。
所謂“會客廳”原本是月家的書房,但季昶剛穿來時閑來無事就把那書房中的書全部看完了好多遍,裡邊的好多書不說全部也至少有七八成滾瓜爛熟了,所以就一直空着。
後來季昶一想,反正那些重要圖紙之類的都放在自己屋裡,且做了加密處理——數字全部寫阿拉伯數字,有些字就寫拼音。
所以就把書房改成了與月家工匠、掌櫃等的會客廳,反正本來就挺大的屋子。
前兩天她吩咐下去,開發城西那塊地,她要建莊子但又不完全是莊子,要集軍營、工廠、農場于一體,城西那邊多山石,同樣适宜建窯廠。
同時她還派人去雲瀾郡西山上看看有沒有礦脈,按理說雲州礦産豐富,那邊不應該沒有。
“郎君。”劉工看季昶來了,連忙起身行禮,季昶點頭,坐至主位。
就看劉工忍不住激動的道:“郎君,工人們在翻那片地時找到了許多似是甲胄、兵器等的鋼鐵舊物,小人看了看這些物品均可再重新投入爐中鍛造。”
曆經這麼多年風雨居然還留存了這麼多,可見當時戰役戰況多麼激烈。
“且那片地原本建的莊子,莊子正中屋子下還有地下室,那門原本十分不起眼,不過曆經幾十年後就裂了道縫,小人下去看了一眼似乎是一些古董字畫等,不敢遲疑派人在那邊守着就來與郎君通報了。”
今日月姨又去其他郡做生意去了,春季客商雲集,最近忙得很。
季昶思索片刻與詩語道:“準備适宜行動的衣物。”又讓硯秋去備馬車,同蘇嬷嬷吩咐了一聲便帶着人出發去了城西。
去時已是日薄西山,那片荒地外圍還是雜草叢生,隻是清理出一條勉強供馬車過去的路,往裡走視線豁然開朗,許多地被翻出來,來年這些地就會種滿糧食。
路越來越開闊,不需要劉工指路,她們就到了地方,周圍圍着一堆人,看到月家馬車浩浩蕩蕩的來了,身後還烏壓壓跟了一群人,忙讓開路。
季昶從馬車裡下來,與他們點頭緻意,劉工有些暈車,從後頭的馬車下來臉色發白。
本以為那屋子得是一灘廢墟了,但到了地方卻發現還能看出房屋結構。
石土堆疊隐約能看出當年雕刻的紋樣,那些木質結構有些像是被燒焦了,散落在地上。
進屋後季昶大概思索了一下,沿着長廊走至主屋,果然在主屋内某個角落看到了一個石門立在一側。
屋中大多木質、石制家具都還在,除了有些許破損外幾乎讓人看不出這是幾十年前的老物件,大多都整齊的擺放在那裡。
似乎透過這些家具,能讓人看出這家主人生前是個規規矩矩、一絲不苟的人。
嗯,倒是跟月姨的性格有些不一樣。
那石門已經讓人撬開了,一條幽深的小道曲折向下,硯秋将周圍燭台點燃遞給季昶,與其餘家丁停在原地待命。
季昶帶着詩語下去,二人小心踏着石階下到地下室。
剛下來,想象中的濃郁氣息并沒有撲面而來,季昶猜測這個地下室或許建有通風口。
将牆上的燭台點燃——季昶不想考慮那燭台裡燃燒的是什麼,總之看起來不像蠟燭。
地下室逐漸明亮起來,季昶才發現這個地下室比她想象中的大得多。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幾排書架,上邊擺放一堆古董字畫等,看得出字畫封存時有很好的保存了,但也因這些年的風霜有許多發黃變脆了。
古董大多保存完好,還有一些孤本,季昶大概翻看了幾本就放到一邊,這些之後都需要安排人再镌抄一遍。
再往裡走也大多是些類似的物什,在和平年代價值連城的東西,在那時大多是廢品,所以被留了下來。
與其說是地下室,不如說是私人藏品展,字畫、書籍、古董分門别類放在不同的架子。
再往内似乎還有一個房間,季昶借着燭台的光,觀察了片刻應該沒什麼其他的。
一旁的詩語上前輕輕推動,門就開了。
裡頭是一間卧房,季昶猜測這個地下室可能是這個卧房主人建好後專門待在裡頭,與這些寶貝一同生活。
有點類似于她原來那個時代的“痛房”?
裡頭擺設也并無什麼特殊的,最多能體現出之前這個卧房的主人是個很有品味格調的人。
在底下呆久了有些壓抑,季昶打算上去,卻在餘光間瞥見牆上挂着一面銅鏡。
季昶走上前去,仔細端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