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就收到季元鴻要從外地遊學回來的消息,恰好書院學生們的春耕假要結束了,大多數學子都選擇這幾天返回書院。
來緻遠書院學習的學子大多是雲州本地窮苦人家的孩子,連寒門出身的學生在這兒都算得上頗有家底的。
隻要有一顆好學的心,交一點束脩意思一下即可,交不起束脩的平日裡幫着書院做工等都是可以抵一些費用的。
如果這些工作搶不到,還可以去找月家在緻遠書院的管事,她可以幫忙安排一份風月雅舍的抄書工作。
“風月雅舍”是月家的書館,在整個雲州都有分店,是“高陽紙”在雲州的“獨家代理商”,所以這個書館剛成立沒多久就已經開遍整個雲州,且名聲甚廣。
因着緻遠書院的學生不看家世,所以士族也不願與之為伍,更喜歡将孩子放在族學裡。
士族綿延數十上百年,其中一個原因便是族中收集了許多教育資源,族中子弟皆可享受一族的教育資源。
家族内部,老師多為親人長輩,傳授的内容比官學更加精深廣博,涵蓋了經史子集、科技藝術等多個領域?,通過這種世代相傳的方式,培養出一代又一代名揚天下的大儒。
家族成員在朝廷和地方的任職,又反過來鞏固了士族的地位,這也是為什麼世家大族根本不怕朝廷甚至有些私底下看不起朝廷的原因。
所以像溫昭和長孫明軒這樣純粹仰慕季元鴻來求學的士族子弟屈指可數。
至于為什麼月家在緻遠書院也有駐紮的管事,這當然是因為書院當初就是月雲華出資建的,包括現在書院請的先生都是靠月家出錢,不然光靠那零星的束脩也就夠他們一學期筆墨錢。
平日紙筆、住宿什麼的也都是月家負責,所以大多數學子和雲瀾當地人對月家都是很有好感的。
月家拉動了雲瀾及雲州經濟,還幫着建立書院利于當地學子,連雲州州牧對月家都不刻意為難,雲瀾郡郡守更是對月家禮讓三分。
現下,季昶正與書院其他諸位學子一同在雲瀾城門外等候季元鴻的歸來。
因為季昶本人與月家的關系包括許多人不可明說的猜測,所以像這種事季昶往往站在學子首位,身側賀蘭雙子一左一右。
溫昭和長孫明軒也站在一旁,他們兩家一個負責書院學子的吃食,一個當初來時就贊助書院建了幾間房,又因為溫氏和長孫氏的名聲在外,衆人除了幾個當初為了他倆來的士族子弟也沒有往他們身邊湊的。
他們幾人四周有一圈真空地帶。
溫昭首先與季昶寒暄,問她這幾日可好,季昶也反問他身體恢複的如何,偶爾賀蘭雙子也插幾句嘴,一時間除了長孫明軒外其他幾人其樂融融。
“那個外藩人怎麼最近沒跟着你。”長孫明軒突然開口,季昶預想到他或許會開口為難又或許會當做無事發生,卻拿不準這時他的态度如何,隻模棱兩可道:
“那日之後罰她去莊子上了,之前無禮頂撞了長孫兄,還望長孫兄海涵。”
長孫明軒又不說話了,季昶不知道他這是哪門子少爺脾氣。
溫昭在一旁淺淺一笑,用眼神示意她不必擔心,季昶不置可否。
那日之後溫昭有勸過長孫明軒,他本身也不是個計較的人,隻不過是那時的話恰巧觸動了他,讓他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今日真的聽到那個人因為一句話被罰了,又仿佛印證了他那時說的那句話,頓時感覺無比的諷刺。
“老師來了!”
原本喧嚣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先說了這麼一句,衆人皆屏息凝神往遠處看去。
季昶也望着遠處,希望找到哪個熟悉的身影,她已經許久沒有見過老師了。
馬車在土路上濺起些許灰塵,馬蹄聲哒哒的和着車輪的聲音,随着趕車人“籲”的一聲,馬車停了下來。
趕車的是一位二十左右的男子,衆人看到他後高興地叫着“聞芳師兄”。
沈聞芳下車笑着向他們行了一禮後轉身将馬凳放在一旁,其餘人看到他的動作也一同拱手等候車中人出來。
車簾被緩緩拉開,一個看起來四五十歲精神矍铄的儒雅男子從車中出來,身旁還跟着一名十二三歲衣着儉樸的小郎君。
衆人知道這又是老師“撿”回來的學生了。
“恭迎老師!”學子們紛紛行禮,再擡頭卻看見他轉身去了後方的馬車。
“聞芳師兄,老師這是?”季昶開口問道,衆人不敢亂動在原地等候。
“老師這次給我們帶回來一位師弟一位師妹。”沈聞芳笑着看向季昶,說話令人如沐春風。
他也許久沒見季昶師弟了,看起來似乎比之前高了許多,剛要笑着摸摸季昶的頭就注意到一旁看向這邊的溫昭。
“溫師弟,長孫師弟。”沈聞芳最後還是輕拍了一下季昶的肩膀,繼續笑着向二人打招呼。
饒是長孫明軒這等世家子弟也對沈聞芳恭敬行禮,畢竟這位與那些隻表面光鮮的人做派不同,沈聞芳是一名真正光霁月明的人,書院裡學子對他的恭敬程度僅次于季元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