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雅會上的文人們三兩成伴約着在雲瀾城裡玩樂。
上輩子季初沒跟着他們一塊去,一來男女有别,那時季初已經表明了自己女子身份了,有些場合總歸不太方便。二來,她當時已經作完一首賦,揚名的目的達到了,再去也意義不大。
不過這輩子她思考了一下後就很快跟着他們去喝酒了,地點當然還是在月家開的酒樓裡。
酒樓的管事一看少東家來了,馬上招呼他們上二樓雅間,幾個之前就知道季昶身份的文人紛紛開玩笑說要“借季賢弟的光”,不知道的幾個跟着笑完也明白了。
雅間内一時間響起快活的聲音。
長孫明軒和溫昭也跟着來了,上輩子他倆也沒參加,當時長孫明軒想來但是一看溫昭不來也就沒個一塊說話的,覺得沒勁就早早回家了,這輩子反而是被溫昭拉着一塊來的。
溫昭本就不善酒力,基本喝的都是茶水,但在座的文人裡也有不少士族、寒門出身,一聽他溫家二郎的身份也無人敢說什麼,反而是好多人想跟他結交,不停跟他找話題。
溫昭也微笑着從容應對。
長孫明軒白天就喝的不少,剛又喝急了,說是出去透透風,這會兒還沒回來。走的時候也吩咐不讓人跟着,長孫家的那幾個下人找了好幾圈都沒找到自家郎君,這會兒急得要命。
酒樓小厮進門在季昶身邊耳語了兩句,把情況說明了一下。
她笑着點點頭,跟詩語吩咐了幾句後與席間衆人招呼了一聲走出房間,笑意瞬間消失。
“剛剛長孫兄沒有讓你們跟着?”
她問的是長孫家的下人,那幾個人本來就慌得要命,被季昶這麼一問更是腿軟,有一個直接吓得跪在了地上。
跟丢了主子,這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别說琉光那邊了,雲瀾這邊的長孫家都得把他們活剝了。
“季郎君,剛我家郎君執意不讓咱幾個跟着……我們也裡外都找了,結果在月家酒樓裡走丢了,這……”有個打扮略體面的下人一看就是這些人的領班,雖然也慌但是看到季昶就又挺直了腰闆。
“呵。”季昶冷笑不語。
還威脅上月家了。
另一個長得機靈的下人連忙上前告饒:“季郎君,您别生氣,這事兒都是奴幾個的過錯,剛剛錢哥也是着急我家郎君口不擇言了,您大人有大量。”說完跪下開始磕頭,邊磕頭邊說:“奴幾個也是着急郎君,怕出了什麼萬一。”
那被稱作“錢哥”的下人聽完這話一陣冷汗沖上後背,哆哆嗦嗦的跪下也開始磕頭:“是……是小的剛剛說的不對,您見諒,您見諒!”他剛剛也是着急了,全然忘了這季昶再怎麼也是年少成名的神童,不是他一個家奴能威脅的。
“你們最後跟長孫兄分别是在什麼地方?”季昶無視了錢三,看着那個機靈的下人。
“回郎君的話,在樓梯那邊。”機靈下人連忙爬起來跟上季昶,那幾個長孫家的下人也跟在後頭。
“後院去過了嗎?”這個酒樓一樓還連着個後院,那邊有大片芍藥和一攤魚池,景色美不勝收,許多來這兒的客人都喜歡去那邊喝酒。
“都沿着路找過了。”
季昶皺起了眉頭,今晚來這個酒樓喝酒的大多是參加雅會的,雖然好幾波但各自之間也有認識的,所以長孫明軒又去别的雅間喝也說不準。
她叫來了月家酒樓的管事,把情況說了一下,管事立馬知道事态的嚴重,向長孫家的下人們細細問過他的特征打扮後就命人去找了。
“别弄得大張旗鼓的。”季昶吩咐了一句,酒樓管事立馬表示明白。
一炷香後,有個婢女悄聲湊上前來,說在後院看到了疑似長孫明軒的人,季昶聞言讓她帶路過去。
酒樓管事頓了頓,表示自己還有事要做,沒有跟着前去。
季昶看向大廳裡隐在一側的硯秋,示意她在此盯着。
待幾人過去,才發現長孫明軒醉倒在芍藥叢裡,衣襟大敞,面色绯紅,喉結上不知是沾上了酒液還是汗水,慢慢從雪白的脖頸上滑落。
花前月下,一派旖旎景色。
周圍下人都不敢擡頭,怕看到什麼不該看的。
可惜季昶現在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情,蹲下用手輕拍了拍他的臉:“長孫明軒?醒醒。”
這幾下似乎給他拍舒服了,他呓語了一句什麼後又睡着了。
季昶捏住他鼻子,很快長孫明軒就猛的咳嗽一聲,醒了過來。長孫家的下人連忙上前去把自家郎君扶起來,剛剛他們可不敢動,季郎君也太大膽了。
“咳咳……你……咳……”他咳嗽了幾聲後整個人也醒了過來,雖然還是有些暈但好在不至于再昏倒在花叢中了。
“長孫兄可算是醒了。”季昶悠悠說道。
“剛才把您身旁的下人都急得威脅上我們月家了。”
話音剛落,錢三就吓得跪了下來,一陣風吹過,他身後冒出的冷汗涼得他打哆嗦。
長孫明軒也清醒了過來,皺着眉看向季昶,又看了看跪在地下面如土色的錢三不需多問就明白發生了什麼。
“是我沒管好下人,對不住。”
他沒再看錢三,被下人們扶着準備往回走。
錢三不敢說什麼辯解的話,卻知道自己算是完了,一時間懊悔的不行,隻恨自己怎麼就得意忘形誰都敢得罪。
“所以長孫兄打算如何處置這個下人?”季昶看着他的背影悠悠發問,“跟那日的阿初一樣嗎?”
周圍的下人們立馬屏息斂聲,本就提着的心更是懸在了嗓子尖。
長孫明軒停步。
“不合規矩的下人,就得懲罰。”他淡淡地說。
季昶點點頭,表示贊同:“說的是。”
二人沉默,卻無人離開。
長孫明軒回頭,看向她:“季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