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昶三人回去的時候,詩會那邊已經結束了,衆人作了不少詩賦,一旁候着的學生們正在記錄成冊。
不出所料,魁首是由沈聞芳獲得,倒是溫昭沒獲得很好的名次,這會兒應當是去别處了。
沈聞芳還是對季昶沒能大展身手而可惜,但看季昶本人并不在意也就沒說什麼。
昨天晚上大多數人還裝一下,今晚基本都是去約着去逛煙花之地了,雲瀾經濟發達,這些玩樂的生意更是繁榮。
特别是沈聞芳即将加冠,好多人慫恿他一起去。
“就是去聽個曲,聞芳師兄别這麼古闆嘛。”
于是沈閱就被一群人生拉硬拽去了。
賀蘭雙子也從來沒去過這種地方,月家和賀蘭家也基本不做這種生意,所以好奇得很,小聲慫恿着季昶一塊去,季昶想了想與其這倆小孩将來偷偷去不如跟着自己,就讓他倆去換身衣裳 。
上輩子季昶也有時會來這些地方,聽個曲喝個酒,放松放松罷了。
那些唱曲的姐姐們也每天盼着她來——畢竟她有錢事又少,季昶還經常跟她們聊天逗樂的,這種客人誰會不喜歡呢。
二人找了兩件不怎麼顯眼的衣服,賀蘭灏專門換上了賀蘭逸沒穿過的衣服,裝成了一個小郎君,由于這衣服是照着賀蘭逸的身量做的,她穿在身上反而更顯飄逸,再拿着一把折扇似乎真是哪家的俊俏公子。
“快走快走。”倆人到了花萼坊門口反而躊躇不前,在季昶身後小聲催促她進去。
季昶隻好上前,看着迎出來笑語晏晏的坊主,道:“就是來聽個曲,喝點茶。”
随手拿出一片金葉子遞給她,笑着說:“勞煩坊主找個清淨地。”
“哎喲,”坊主接下金葉子,暗地裡掂量了一下,瞬間笑的更真切了,“明白明白,幾位小郎君這邊請。”
坊主看着三位衣着不凡的小郎君身後還跟着這麼多家仆,更知道不能怠慢了,于是招過一個龜公問:“紅绡在不在?讓她和霓裳去。”
這兩位都是她花萼坊的頭牌,不僅曲子唱的動聽,更是各有各的絕技,她一定要拿下這三個新來的肥羊。
“坊主,昨個二郎君來了......”龜公小聲說着,看向了紅绡的房間,“這會子估計在歇息......”
二郎君正是王志康,這所樂坊是王家的産業。
坊主聞言氣的咬緊了牙根,又是二郎君這個酒囊飯袋,每次來這邊都得小心伺候,還因為是東家的孩子花銷大又掙不着錢,每年還得被東家那邊訓斥。
面上卻不好多說什麼,隻能把氣撒在紅绡身上:“都什麼時辰了還敢偷懶,你就去說是貴客點名要她去唱曲,讓她仔細招待着!”
龜公想起昨日紅绡被折騰的慘狀,卻又看到坊主手上拿的金葉子實在是閃的讓人眼暈,也就不管什麼紅绡黑绡的,能掙到錢才是最重要的。
上樓去把躺在榻上的紅绡一把拖起來,道:“剛來了貴客,點名找你,仔細招待着,千萬不許怠慢了!”
紅绡虛弱睜開眼,看着龜公身後還跟着兩個人,看這架勢是她不去也得把她綁了去,隻能啞着嗓子小聲商量:“那,先讓我喝上藥。”
幾人對視一眼,龜公道:“早就給你帶來了,快點的吧!”
把手裡的藥丸丢到紅绡身上,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一碗水,看着她喝下去。
紅绡看着這小小的一枚藥丸,明知道是飲鸩止渴卻不得不喝,閉着眼一口吞了。
這邊的雅間隔音都設置的很好,屋内還有許多盆栽和熏香等,客人休息區和樂師表演區之間還有一層薄薄的紗簾,倒是别有風韻。
一旁的侍女要上前給她仨倒茶,被詩語攔下了,接過茶水給三人滿上後待在一旁候着。
硯秋同樣抱臂立在門口,用眼神示意那些侍女退下,一時間屋内隻剩下他們幾人。
賀蘭灏看着屋内裝潢,心想倒是可以借鑒一番,賀蘭逸喝着茶水,嫌棄糕點太難吃:“一點都不酥,還甜過了頭。”
季昶看他雖然嘴上嫌棄,還是照吃不誤,于是伸手把那一盤點心端走,道:“那就别吃了,别虧着咱們賀蘭小郎君的嘴。”
賀蘭逸噘嘴,無聲抗議。
不多時,紗簾另一側的門打開,隔着一層薄薄的細紗,隐約能看到是兩位形态婀娜的樂師進門,随後香氣彌漫了整個屋子。
待二人端坐好,其中一人柔聲道:“奴家紅绡為郎君們唱支《子夜歌》,可好?”
聲音宛轉悠揚,又刻意壓低了嗓音,像是心尖上讓人掃了一下,耳朵都酥了半邊。
另一位樂師此時站起來,道:“奴家霓裳,為郎君們獻舞。”
“那就靜待兩位娘子雅音了。”季昶朗聲說着,拿起這邊的茶水喝了一口,的确不如家裡的醇香,倒是有些許清甜。
紅绡歌聲婉轉纏綿,霓裳舞姿翩翩,隔着一層薄紗,又混着甜膩的熏香,隻讓賀蘭雙子這倆從來沒見識過的一時間入了迷,賀蘭灏也不管什麼裝潢不裝潢的,賀蘭逸也停下了手中喝茶的動作,陶醉其中。
季昶也沉醉于歌舞中,輕打着拍子,仿佛又回到了上輩子跟歌舞坊的姐姐們玩樂的日子。
她知道這些姐姐們大多是被賣入這裡,或是被迫或是為了讨口飯吃,又或者生下來就是這裡的人了。
她不是沒有想過“救風塵”,但個人的力量還太渺小,如果不能改變整個社會,讓每個人都能有自己謀生的路子,即使救了一兩個人也不過是治标不治本。
一曲唱罷,季昶将茶杯放在桌上,擡手叫好。賀蘭雙子這才如夢初醒,也跟着誇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