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過後書院裡就忙了起來,因為馬上要到五月初了,正是季元鴻的首席大弟子、緻遠書院學子們的大師兄沈閱的加冠禮。
沈閱家中無其他長輩,自然是書院中的長輩們主持,他親自去操辦各處,季昶等小輩也主動去幫忙。
“老師可定下吉日了?”季昶給沈閱親自倒了一杯茶水,與他一同坐在沈閱院落裡歇息。
這幾日連季昶都忙壞了,更别說沈閱本人了。
這個時代對加冠禮極為重視,小到座次站位,大到選時擇日都要謹遵禮制,謹慎選擇。
“老師定下了我生辰那日,馮夫子卻說要初六,二人争論不休。”沈閱低頭笑着飲茶,“其他夫子和長輩們也說要再找人算個日子,還未定下來。”
季元鴻作為加冠禮當天的大賓,主要負責主持加冠禮和給沈閱加冠、誦祝詞等。馮夫子早年與沈閣老互為知己,沈閱沒有直系長輩出席,他就暫時擔任家長的位置,負責迎賓、緻辭等,這前期的占蔔也算是他的職責,所以在這上面他也還是很固執。而其他的夫子和長輩們大多早年也與沈閣老相識,又敬重沈氏的風骨,所以對沈閱的加冠禮都很重視。
季昶聞言挑了挑眉,這幾個老頭本就是犟驢,這下有的吵了:“還好月姨早就将禮服之類都安排妥當了。”
沈閱點頭輕笑,其實看到這些長輩們對他的加冠禮如此上心,沈閱心裡說不感動是假的,沈氏家中已經無直系長輩,旁系也難聯系的上,有這些老人們時刻為他想着,他已經很幸福了。
“這贊者的人選,當真要選我?”季昶還是沒忍住,開口問道,“還是再慎重些……”
贊者說白了就是加冠禮上的助手,為受冠者梳發、正冠、整理衣纓,在醴禮中遞酒、協助更衣等事務。
但一般情況下贊者是邀請相似年紀或是稍微年長一些的族中子弟或志同道合的友人,對禮制流程熟悉還要有良好的容止風度。
沈氏族中能聯系的上的大多是很遠的旁系,這個暫且不論。
即使當今有主張自然、不受禮法束縛的風尚,但她季昶,明面上就是個十二三歲的孩童,連束發都沒有,身份出身還尴尬,任是誰來看都難以擔得起這個位置。
她一開始還以為會是長孫明軒或是溫昭,畢竟二人家世、品行、學識和樣貌都算人中龍鳳,與沈閱平日裡關系也算不錯。
沈閱卻搖搖頭,看着季昶認真道:“輪身份,你我同窗多年,身為當世大儒季元鴻弟子如何擔不起?輪品行,你龍章鳳姿,鐵骨丹心,又有幾人可勝于你?”
“況且,即使是看風姿,昶兒如昆山片玉,又如桂林一枝,如何擔不得?”沈閱笑着補充,看向季昶的目光玩笑中帶着認真。
這個年紀的孩子個子一天一個樣,竄的像雨後的春筍,季昶又每日習武、飲食上也吃的比旁人多一些,個子竄的格外快,比沈閱剛回來時又高了不少,舉止投足間已經隐約可見君子風度了。
季昶被嘴中的茶水嗆了一下,忍不住咳了起來,主要是這麼誇自己,對方還是一直敬重的師兄,任是她再如何厚臉皮也整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那,咳咳,就多謝師兄看重了。”季昶接過沈閱遞過來的帕子,擦完嘴後又看對方突然看向了院落門口,面露微笑似乎看到了誰。
季昶順手将帕子踹到懷中,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居然是溫昭和長孫明軒。
二人走進院落,似乎有什麼事情要找沈閱。
幾人互相行禮後一同坐下,沈閱微笑看着對方無聲詢問來意,就聽溫昭道:
“剛老師他們讨論出來了,還是聽馮夫子的,日子定在了初六。”
離初六還有十餘日,看起來似乎時間還來得及,但需要提前聯系各賓客,例如各世家聞名的長者、富有賢名的文人雅士又或是早年與沈閣老關系密切的同僚,請或是不請,請來後的座次、站位安排等又是一個需要細細琢磨的事,現在觀禮賓客的名單還未完全确定下來。
更何況禮器等還需要再确定幾遍,沈閱本人還得在加冠禮前三日戒齋沐浴,告廟祈福等。
當日的流程也得提前熟悉,總之定在初六時間上并不算充裕,沈閱和季昶聞言都點點頭表示知曉了。
長孫明軒又開口:“叔父在那日也會出席。”他指的是雲瀾長孫氏這邊的家主,是長孫明軒他爹的同輩兄弟,可以說是非常給面子了,畢竟沈閣老仙逝多年,而沈家就剩沈閱這一個名聲不顯的年輕人。
“家父庶務纏身,當日由兄長代為觀禮。”溫昭也開口,溫家大郎溫昀人如其名,季昶回想起上輩子溫昀當了溫家家主後的模樣,朗月入懷、溫潤如玉,又能在亂世支持起溫家這麼一個大家族,是個厲害人物。
沈閱表示了自己的感謝,二人表示這是應該的。
“當日可是由季君作為贊者?”溫昭又像是想起什麼,看向季昶笑着詢問。
沈閱點頭:“昶兒不論品行學識還是風度身份皆合适,老師也同意了。”說完又沖季昶笑笑,表示着自己的支持。
季昶也不是那矯情的人,聞芳師兄都這麼說了她也不多自謙什麼了。
溫昭看着二人的動作,面上不顯,藏在桌下的手又忍不住捏住衣袍。
長孫明軒突然開口:“季昶,你可得多熟悉熟悉流程,别讓老師和聞芳師兄他們看走眼了。”
溫昭馬上接話:“季君聰慧過人又辦事可靠,定能擔當重任。”
除了沈閱其餘二人都因他的接話之迅速愣了一下,沈閱本人聞言笑着點頭非常贊同溫昭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