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山似乎變矮了。”

王小去接了山泉水回來，裴寂自然地接過，聽他這麼說，也擡頭看了眼漸漸接近的山頂：“說明我們越來越高了呗！”

也許是因為裴寂從來沒冷過臉，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王小便沒有那麼怕他，“我們夜郎可以稱得上是最高的地方，雖然有點冷，但是風景還是不錯的，估計你們呐，都沒見過。”

沐晴在馬車上躺的像個活死人，裴寂不說話真要憋死了，見王小終于放松願意唠嗑，立刻笑道：“什麼樣的景色啊？好看嗎？”

王小臉上是忍不住的自豪：“當然！春天的時候，冰雪尚未消融，桃花便開了滿山谷，粉地那叫一個鮮嫩！夏天那草啊，綠油油地晃人眼，晚上天上那星星就跟挂在頭頂一樣。”

“到了秋天，山頂落雪、山腳葉子金黃、湖水碧藍，别提多好看了，冬天冷是冷，白天是一片雪白，晚上在月亮底下，你能看到的一切都變成了藍色，就感覺世界都安靜下來了。”

裴寂撐着身子微微仰頭，微風吹過他額前碎發，也吹過天際清新的藍、山尖偶爾的白：“那現在我們去夜郎，能看見什麼？”

“這個時間，都已經入秋了，田裡一片金黃，有些草地還是一片濃綠，山上有雪，你想看什麼就能看見什麼！”

裴寂說話的語氣總是慵懶又随意，但卻不會讓人覺得敷衍：“這麼好。”

王小揮舞着馬鞭，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當然！你們那呢？”

懸崖下的河水激蕩，現在還不是汛期，所以隻能遠遠地看見一條白色銀帶。

來這個世界之前，裴寂一直生活在地下之城，隻從那些紀錄片中看過地球表面的風景，而那時，地球表面早已不适合人類生存，那些風景，應該早就不存在了吧。

裴寂：“沒什麼特别的。”

王小：“你也别不好意思，很少有地方像夜郎這樣美麗。”

裴寂抿唇笑了笑，剛想開口，餘光瞄見沐晴正倚在車框邊，看樣子已經醒很久了：“你什麼時候醒了？”

雖說是馬車，但也隻是牛車套在了馬身上，日頭曬得沐晴腦袋昏沉，她揉了揉眉心：“還有多久？”

見沐晴醒了，王小立馬正襟危坐，答道：“等天黑還有一個多時辰。”

裴寂伸手遞過去水壺：“口渴了吧？”

看沐晴臉色似乎比昨天好點了，昨晚到現在還沒怎麼吃東西，裴寂掏出兩個果子，“剛才王大哥去摘的，你嘗嘗。”

王小：我統共就找到兩個……

昨天吃了一天幹糧，看見水果，沐晴倒是有了胃口，咬了一口又覺得索然無味，将剩下的一個扔給了裴寂。

裴寂伸手掖了掖沐晴身上的被子，雖然說是被子，但其實是裴寂昨晚從貨物中找的一個布袋，塞了點棉花：“越來越高了，你冷不冷？”

沐晴又掀開被子一角，又躺了回去：“太陽這麼大，你要熱死我？”

裴寂笑了笑：“有事你喊我。”

半晌，等确認沐晴沒了動靜，王小才小聲朝裴寂道：“我說，你這婆娘太不好生養了，這不吃、那不吃，這兩天你忙前忙後伺候着，她一句好話沒有，臉色還這麼臭，你怎麼受得了。”

反正已經掉馬了，裴寂也沒打算繼續演戲，便道：“其實我們倆不是夫妻。”

王小：“我知道，你們倆沒正式拜過堂。”

有時候太熟了也不好，裴寂突然語塞：“不是這個意思……”

王小：“不過我跟你說那件事得抓緊了！”

裴寂：“啊？”

王小啧了一聲：“就是同房的事！等到了夜郎，你娘子長這模樣，萬一被大王看上了，你找誰說理去，到時候想哭都沒地哭！”

裴寂：你想多了，她會先剁了你們家大王。

“唰！”

背後一聲輕響，兩人默契地立刻嘁聲，又雙雙轉頭看去——

沐晴坐了起來，散開頭發，手中的短刀利落飛舞，不一會兒，一頭長發就變成了齊耳短發，而且層次分明，錯落有緻。

沐晴随意抓了抓碎發，烏黑濃密的短發在陽光下微微反光，而她鼻梁高挺、眉眼鋒利、下颌清晰，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誰家的少年郎。

沐晴：“這就好了吧？”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王小覺得沐晴好像瞄了自己好幾眼，頓覺後背發涼，不敢說話了。

裴寂樂得隻點頭：“挺好挺好，看不出來你女扮男裝還是有點天分啊。”

沐晴淡淡瞥了眼裴寂，那眼神似乎和平時并無差異。

坐在王小旁邊的裴寂卻将整個身子都轉過來了，撐着車把，看埋進被子裡的沐晴：“你生氣了？”

沐晴：“滾。”

裴寂見她不願開口，便不再繼續玩笑。

而王小則是緊張地低聲道：“她，她剛才不會都，都聽見了吧？她不會殺我吧？”

裴寂覺得這NPC真有意思，明明是一個一米八幾、狀如牛的大漢，長得跟要吃人一樣，結果膽子卻小的很。

于是他眨了眨眼，蹙眉歎了口氣：“晚上啊，你最好睡我旁邊。”

王小瞪大了眼睛，抓住裴寂的手，眼含熱淚：“兄弟！”

裴寂反握住王小的手，拍了拍他的肩，點了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王小決定，以後摘的果子全給裴寂，再也不私吞了。

夜色降臨，本來還遠在天邊的山尖雪頂，已經靠近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