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林中的獵人一樣,黑絕一直靜悄悄地潛伏在離家的平沙身上。
一路上它悄無聲息,保持緘默,即便差點被千手發現,也絕不冒頭。
隻為現在這一刻,收攏缺口的時候。
老練的獵人不僅要有充足的耐心,還要提前埋下陷阱,預防獵物借助外力逃掉。
它驅趕的獵物們不是蠢貨,她們都有自己的想法,時時刻刻處心積慮地要破壞它的計劃。
隻有堵死其他的道路,才能将她們趕進最後的籠子裡。
然後,就是上稱估量,仔細斟酌,換取最大的利益。
雪禦已經是過去式,羽衣也不是不能放棄。
但要達到最佳效果,需要一個恰當的導火索。
黑絕單手叉腰,另一隻手摸着下巴,評估着屋内幾個捕獲夾的價值。
屏風那邊的,兩個小的沒用,可以丢掉。屏風下面的,那個大的……啧,有了更好的,幹嘛還要用赝品。
等會兒随手處理掉即可。
當然,能假借他人之手,最好不過。
黑絕看了眼窗外的火勢,已然得到一些遏制。
看來宇智波和千手聯手,的确能起到一些效果。
可是怎能讓他們如此得意?
還沒到收集尾獸的時機,因陀羅和阿修羅的力量不能合一。
同理,宇智波不能和千手和解。他們得衆叛親離,逼到懸崖邊上,退無可退,叛無可叛,與天下為敵,方可成就最強瞳術。
一想到計劃裡的願景,黑絕的身子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
它佝偻着腰背,不願與他人分享自己的快樂。但又想到這裡沒有人了,不由自主地将嘴裂得更大。
半月形的嘴,長得那麼大,生怕發出了一點聲音。
它把手插進嘴裡,撐到幾乎和頭臉一樣寬,金色的眼睛裡閃爍着喜悅的光芒。
快了,很快了。
要忍耐,忍耐。
等因陀羅和阿修羅的後代好不容易成功擊退岩忍,興高采烈地回來——然後發現任務目标已經死了!
死了!
還是死在他們委以重任的羽衣直系手中。
那該多麼精彩啊~~
黑絕雙手抱在肩頭,陶醉地左右扭動。
宇智波斑?
如果你真是當代因陀羅,面臨這樣的局面,你又該如何取舍?
你的未婚妻毀了你族群轉型最重要的一單任務,你剛認識的好友敵視你的未婚妻,你要為了一己之私再一次與阿修羅他們決裂嗎?
我會幫你,我會一直幫你到底。
縱使你再喜愛她,也不可能在事實已定的情況下力挽狂瀾。
你愈發喜愛她,就越不可能救她。這份感情有多濃厚,你就能有多絕望。
讓我看看,遭遇打擊後的你,能否展現出一分先祖的氣概。
火勢越燒越大,幾乎點燃了整個天夜空。
而在夜空之下,忍者們将戰局抵禦回了城牆邊緣。身後,被烈焰毀壞的房屋救無可救,人的哀嚎與悲泣掩蓋在噼啪炸開的火勢下。
如果說尾獸如天災不可躲避,那忍者今天的所作所為無疑展現出了人定勝天的決心。
是啊。忍者也是人。
在面對更加非人化的尾獸時,他們短暫地被城内的居民接受了。
“水遁·水陣壁!”
千手忍者排成一排,向着火勢最猛的地方吐出磅礴的水流。水流違反常理的立起,築成一道道藍色的牆壁,牆壁連接起來,将帶來大火的岩漿困得寸步不得前進。
想要維持這份忍術效果,千手的忍者不能離開原地,甚至無法禦敵。
從火光中沖過來的,不僅僅有失控的尾獸,更有趁火打劫的岩忍。
他們身材魁梧,虎背熊腰,比千手的忍者還要壯碩。
岩石包裹住他們的身體,讓火焰無法阻攔他們的行動。
柱間皺眉觀察他們的外在形态,厚重的岩石铠甲拖慢了他們進攻的節奏,千手的忍者還能抽出空來以少敵多。但是——隻要他們穿過了這片火海,千手們就要同時對抗尾獸和敵忍了。
這不是依靠個人素質就能翻盤的戰局。
敵人太多了。
他捏緊拳頭,抵在地上。
宇智波斑的到來,讓他意識到以前從未預料的和解可能。
如果這次能成功同宇智波聯手,以後他們兩族也許不用那麼劍拔弩張見面就打。千手的生力軍能夠得以保存。他的弟弟們,扉間,瓦間,都快到了上戰場的年紀。現在的戰鬥烈度越來越強,按照目前的人員折損率持續下去,闆間也許不到六歲就必須面對比他大出一輪的成年忍者。
柱間握拳重重錘打地面。
要是我能再強一點,再強大一點,一個人頂三個人用,大家就能更安全一些。
“垂頭喪氣地做什麼!打起精神來!”
斑斜跨一把長刀,手持另一把,氣勢凜然地站到柱間身邊。
“都快赢了還在這裡裝蘑菇。你腦子是不是有病?”
“可我分不出人手了……”
為了不在新認識的好友面前認輸,柱間急忙為自己一時沮喪辯解。
斑垂下長長的睫毛,又傲又冷地哼了一聲。
“誰指望你了?火浦和火核!”
“在!”
兩名少年忍者瞬身過來。
“準備準備,要上了!”
斑摩拳擦掌,活動着手腕和腳腕的關節,臉上的表情簡直寫滿了興緻勃勃。
柱間驚愕發問:“你也要上?”
戰鬥不可沒有指揮,尤其在以少敵多的情況下。指揮的存在就是要從完全客觀的角度觀察戰局,才能将每個人的實力發揮出最大的可能。
面對他的不解,火核低聲發笑,火浦笑而不語。
這就是忍族風格的區别了。但是他們不喜歡千手,懶得和他解釋。
斑拉上防護火遁的手套,用眼角餘光鄙視他。
“宇智波從不畏戰!”
可你父親明明會迂回作戰啊!我家大本營的糧草都被他一把火燒沒了!
柱間把一口陳年老槽硬吞進肚子裡,沖他比了個大拇指。
他抽出背後門闆樣的大砍刀,也是一對。
“左右開弓。”
“你也上?”
柱間咧嘴一笑,露出整潔亮白的大牙。
“我可不想落後于你。”
“哼。那就等着瞧。”
斑低頭一笑,率先沖進了火海之中。
在他身後,背負團扇的忍者從各個角落中冒出頭來,追随他們的少族長,并肩戰鬥。
火海中的戰鬥比想象中更加殘酷。
三方都有一定的防火手段。但是一旦用完,大家都得死在這兒。
在尾獸無差别的攻擊下,戰局奇迹般地維系在一個平衡的狀态。
岩忍人多,但他們的石闆盔甲遇上了血繼限界為身體力量的千手。以往戰無不勝的厚重闆甲成了對方瞄準的移動靶子。隻要挨着一下,當場破碎。再挨第二下,人可能就受不了了。
再加上操縱團扇的宇智波一族在旁煽風點火,尾獸的火焰也能被他們利用,岩忍的人數優勢幾乎被壓制殆盡。
領頭的隊長百忙之中抽空回頭清點了一下人數,他帶來的人,千裡迢迢從寒冷的土之國高地一路往下的精銳忍者,已經折損了一大半。
明明擁有壓倒性的人數實力,明明隻要奪取一座武士駐守的城池,明明計劃周全将宇智波主力忍者引開,明明還有号稱天災神怒的五尾岩漿怪獸——為什麼,為什麼就是不能順利地推平這座城池!
他親手訓練的精英岩忍,一個又一個地倒在了任務最後的土地上。他們用自己的血替後代們鋪路,他們不能這麼輕易地死在這裡。
火之國的土地既然能容忍兩個最大的忍族聯合,為什麼不能給予他們岩忍同等的優待?
岩忍隊長轉過身,撕開上身的戰甲,露出胸口。一副墨黑的咒印畫滿了他整片胸膛。
“石之意志,永不放棄!”
他怒吼着,雙手插進心口,像撕開戰甲一樣超兩邊用力掰開自己的胸膛。
伴随着血雨和翻折出來的森森白骨,墨黑的咒印急速吸取着他的血肉,盤旋着凝聚成一顆碩大的鬼頭。
“漩渦封印?!”
柱間不可思議地驚呼。
漩渦是千手的遠親,早在忍宗存在的年代便獨自離開族群,去往人迹更為罕至的海境隐居。
為了保證他們那一支的安全,六道仙人流傳下來的具有查克拉力量的文字皆交給他們保管。
在而後漫長的時光中,漩渦們将其發揚光大,延伸出封印,咒印,法陣,等不同于千手本家的忍術。與之相對,他們的血繼限界也隻停留在了自身的加強,不比千手強橫。
作為遠親,柱間從小就和父親一道與漩渦有來往,對于他們最擅長的封印術頗有研究。
漩渦一貫不愛入世,不然也不會離開大陸中心。唯一有聯系的,隻有他們的遠親千手。他們實力高強且神秘,外來人很難在他們手上讨到好處。
柱間不能理解為什麼他們的封印術會在岩忍的進攻中出現。
封印,封印,肯定是為了封住更加危險的東西而出現。
他大喊一聲小心,便招呼同行的忍者速度後退。
宇智波斑聽到他的呼喝聲,略微猶豫了一霎。
也正是這一瞬間的停頓,岩忍的自爆迅速爆開。
像是引起了連鎖反應,不少來不及逃開的岩忍也紛紛被爆炸震碎铠甲,當場失去了行動力。
來不及撤離的宇智波忍者驚怒交加,被其爆開的石闆碎片擊中,瞬間失去了戰鬥力。
火核沖得太深,幾乎正面迎接了最劇烈的一波爆炸。他護着頭和心口,少年瘦削的身體失去了平衡,砸在了火場中間。火浦為了救他,強行截幻術,扛着施術失敗的痛苦,用力撲打他身上的火。
斑的眼眶霎那間就紅了起來,一手一個,強行拖着他們向後退。
僥幸逃過一劫的宇智波們紛紛行動起來,一個帶一個,将失去行動力的族人往火場外面拉扯。
柱間安置好受傷的族人,看着火場裡的情景,忍不住繼續上前。
千手健太一下子閃身到他面前,嚴肅地搖頭:“少族長,不可以。”
柱間看着火海裡互相攙扶的宇智波們,面露不忍。
“可是他們快死了。”
健太闆着臉,一步也不退讓。
“宇智波是對手。讓宇智波斑死在這裡,對千手有利。”
“可我們現在是盟友!”
柱間吼了起來。
“暫時的盟友!”
健太也吼了起來。
“别忘了來年開春,你的弟弟,扉間就要對上他們了!”
“宇智波斑,宇智波火核,宇智波火浦,你給扉間挑一個對手啊!”
他怒氣勃發,下巴和腮邊的胡子氣得豎了起來。
“不惜一切,削弱對手的實力。這樣才能保全更多族人!”
相比于嚴肅端正的父親,小叔叔健太一直都嘻嘻哈哈和侄子們打成一片,和族人們的關系也十分融洽。
從未見過他這麼生氣。
見侄兒不再言語,健太松了口氣,稍微緩和了點語氣。
“宇智波這次派出了主力的幾個隊伍,不少面孔我都在戰場上見過好幾次了,都是狠角色。他們回來後,我們三個隊就壓制不住他們了。我明白你是千手下一任族長,一諾千金。我們當然也不會放任宇智波被全滅在這裡。等他們稍微折損一部分,再出手相救。這樣既能維系彼此平衡,更能讓心高氣傲的宇智波們欠咱們一個人情。這不是火之國内,大名領主忍族之間的互相鬥毆。那都是小兒科,傷不了根莖。對方是土之國的岩忍,我們得更加小心保存力量,不能被人趁虛而入。”
柱間低着頭,老實聽着小叔叔的訓誡。
他不作聲,健太的心反而又提了起來。
這侄兒對着他爹砂鍋大的拳頭都一身反骨,不可能隻聽自己一番嘴遁就屈服了啊。
要完蛋!
他想着,看着大侄子緩緩捏緊的拳頭,嘴裡泛起苦澀。
柱間擡起頭,一雙比夜空的繁星還要明亮的眼睛熠熠生輝。
“我知道啊,這是戰争,所以我們更不能放任宇智波被削減有生力量。他們一旦被整垮,下一個一定是我們。火之國的領主之所以重視千手,将重要的任務派遣給我們,不就是為了對抗雇傭了同樣強大的宇智波的領主嗎?這也是平衡。一旦被打破,我們都會落到羽衣那樣的下場。”
柱間看着自己的雙手。先前宇智波斑以少年之姿獨自闖入千手聚集的營地,開口便是聯手抵禦外敵。膽魄何其之狀,胸懷何其寬闊。
交談一會兒後,他發現自己居然和他同歲。
同樣的年齡,為什麼宇智波斑能做到放下芥蒂,為什麼自己不能?
如果沒見過就罷了,可是他見到了,世界上還有能将自己模模糊糊的願望付諸于行動的同齡人。
那為什麼自己不能辦到?
他不想輸。
柱間捏緊拳頭,正色說道:“我要過去,即便是健太叔也不能阻攔我。”
“你……”
健太頭疼不已,剛伸出手,眼前的大侄兒一個閃身,晃過了他的阻攔。
他不可置信地回過頭,柱間已經沖進了火海了。
柱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連他都跟不上速度了?
其他千手忍者都望向了他,眼神中帶着詢問。
健太沒好氣地甩開手。
“愣着幹嘛?上啊!”
“喝!”
得到命令,千手忍者大喝出聲,土遁身上拍,水遁頭上澆,裹上一層又濕又厚的泥巴,埋頭沖進了火海。
正在裡面掙紮的宇智波們突然發現面前出現了一個個泥巴怪。泥巴怪們沒有攻擊意圖,隻是哇哇亂叫着,一邊刮自己的濕泥貼到他們身上,一邊不由分說地拉着人往外突圍。
他們在火場中作戰太久,體力不濟,還被炸了一波,熏個半死,此時此刻已經沒有多餘的餘地反抗。
待到被拉扯到安全地帶,才認出泥巴怪們都是千手。
宇智波忍者癟着嘴,一口煙氣憋在嘴裡煙熏火燎的,打也不是,謝也不是,快悶出内傷了。
千手們也挺别扭的。平時舍出性命去救的都是自家人。突然變成了兔子眼們,讓人怪不适應的。
有個千手咳嗽一聲,把臉撇到一邊,假裝不是自己說話。
“真沒見識,看到封印都不跑。還誇自己眼睛好呢。”
他這一開嘴嘲諷,坐得最近的一個宇智波像是條件反射一般,立馬陰陽回去。
“那是比不上千手見風使舵跑得快。”
千手健太重重咳嗽一聲,眼神如刀一般刺過去。
拌嘴的兩人同時哼了一聲,把頭撇開,誰也不看誰。
柱間皺着眉頭,看着躺在地上的宇智波火核。依照他的判斷,傷勢并不嚴重,一條大豁口而已。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體質異于常人,不可作為對照。
招呼來負責治療的千手忍者,正準備釋放治愈術,卻被斑阻止了。
“不用。”
柱間愣了一下。
“為什麼?”
斑一直盯着火核的狀态,身體的痛苦反映到面上,他在昏厥中也忍不住抽搐。
傷得沒那麼重的火浦也在旁邊休息。見斑的眼神投遞過來,他撥開擋住眼睛的卷發,微微露出一絲紅光。
兩人判斷一緻,火核應該要開眼了。
如果讓他人貿然插手,也許會中斷他的查克拉變化,還會在千手面前暴露出宇智波賴以生存的血繼限界。
斑咬着牙,最後還是拒絕了柱間提供的幫助 。
“不必麻煩了。”
他強硬地把千手忍者驅趕走,身邊隻留下嫡系忍者。
望着團團圍成一圈的宇智波們,千手們頗為不爽。
“我呸!傲什麼傲,沒有我們,他們說不定直接被炸死了。”
“也許是有什麼難言之隐。我們也不願意其他忍者接觸自己人。”
柱間扶着額頭歎氣。
兩族間的隔閡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消弭的。
再接再厲,再接再厲。
好在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安置更有經驗的族人照顧火核後,他又獨自來到千手陣前。
雖然沒能開眼,但那一瞬間的沖擊讓他隐約摸到了寫輪眼本質的邊緣。
他指着如山高的尾獸,“它變大了。”
“爆炸的能量被它吸收了。尾獸真是太危險了。”
柱間脖子快仰斷了,才依稀看到長着像猿猴的頭部。
五尾是吧,它好像徹底狂化了。岩忍的那些家夥到底用封印術做了什麼?
在這一點上,兩人很快達成了共識。
一波爆炸過後,好不容易推到城牆邊的火線又燒回了内城。岩漿失去了控制,不可抵擋地朝着地市低窪處四下蔓延。
高溫和劈啪作響的火星點燃了一處又一處的民居。
忍者們無奈地看着局勢大片惡化,傷口的疼痛和突然大起來的嚎哭聲一樣難受。
無辜的平民被突發的災禍捕捉,一群又一群地徹底失去動靜。
饒是見慣了戰場上的血腥厮殺,面對這樣幾近于滅城的傷害,無論是千手還是宇智波,都無法保持客觀冷靜。
“艹!”
一名千手忍者丢下手中繃帶,傷口也不綁了,猶如困獸一般原地來回。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