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在額上擋光的手臂漸漸滑下，和同一邊的腿腳一起垂了下去。

陽光從林木外斜斜照射進來，将他的影子拖得長長的。

日頭逐漸向西邊沉下，妙高的影子像是被重物拖拽，一直被拉到樹林下方，和地面上下的陰影連接在了一起。

散落着碎葉的地面下拱起一個小小的尖錐，幹燥的泥土從頂端向外擴散滑落，勾出一圈輕薄的圓圈。

林間有微風吹過，地面上的碎葉微微動了動。

有人過來了。

尖錐僵持了一小會兒，心有不甘地慢慢縮回地下。

斑踏着輕快的步伐跑了過來，背上背着包，手上拎個包。沿路上冒出一個個小宇智波和他打招呼。

“斑大哥！”

“少主！”

“快說說妙高。他又偷懶去啦！”

斑頭疼地把他們一個一個的按回值守的隐蔽點。

“行了行了。他要帶弟弟妹妹，沒休息好。你們多幫點忙。”

切~斑哥就知道幫妙高說話。白告狀了。

小蘿蔔頭們一哄而散。

嘈雜的人聲把妙高發散的思維喊醒。他猛地坐了起來，愣了一會兒。魂兒還沒附體，就看見他二哥一下子跳到自己面前。

斑皺着眉打量一番，突然按住他的頭使勁地揉搓。

“好家夥，你還真睡着了。警惕心這麼差，還想去戰場？”

妙高掙紮半天，從親哥魔掌下逃脫，心有餘悸地拍着胸口道：“太大力了吧，很痛诶。”

他夠着頭往下瞧，“又告狀，天天告狀。作為下屬不努力，還要頭領幫忙，太不像話！”

“别看了。都是小朋友，沒長大。”

斑嘀嘀咕咕地取下背上的包袱遞過去。

“喏，母親做的肉餅，晚飯。跑那麼急做什麼，忍具袋也忘記了吧。”

他打開手裡的包裹，幫弟弟檢查忍具是否清潔打磨完畢。

妙高接過肉餅就往嘴裡塞，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地抱怨：“我不喜歡吃肉餅，我要吃豆皮壽司。”

“有的吃就不錯了。多吃肉長得壯。”

斑瞪了他一眼。

妙高嘴角一撇，撅得老高。

“明明你也不喜……”

“那可是母親辛辛苦苦抽空做的食物，要抱着感恩之心全部吃下去！”

“好，好。”

妙高翻了個白眼，一口氣把餘下的肉餅全部塞進嘴裡。

兩兄弟最多就私下鬥兩句嘴，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在母親面前這麼抱怨。

看到弟弟聽話地把食物吃完，斑的嘴角翹起來了一些，很快又垂了下去。

想起父親之前單獨和自己談話，他的眼神變得黯淡起來。

“你的母親……身體不太好了。斑，有空多陪陪她。”

父親坐在深夜的屋裡，旁邊隻點着一盞油燈。幽幽的火光從下往上照亮，在他臉上抹出一道明一道暗的複雜情緒。

那您呢？

斑很想問這個問題。

可是看到父親眼下的青黑，他又說不出讓父親為難的話。

最近他推掉了所有需要外出的任務，盡量留在族裡幫忙帶弟弟妹妹們，希望能讓母親多點時間休息。

效果似乎有點，但他又不能确定是否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母親休息的方法就是睡覺，但是她睡得太多，太多了，越來越多。

雖然每次看到自己，她都會笑着說謝謝，感覺好多了。

但斑就是放不下心。他懷疑母親是在寬慰自己，還把自己當成那個需要她保護的小孩子。

泉奈和黑姬是同胞，以前很少打架。有母親的看護，他們一直都很乖。

他不出族外任務，族裡漸漸有了閑話。妙高被迫開始輪班值守，他的身影離自己的視線越來越遠。

父親仔細聽完稻荷城的任務彙報，稱贊了他的處置方式，将宇智波的損失控制在了最低。

可那也是損失，不是麼？

他隐瞞下了和千手柱間的臨時聯合，僅僅提了幾句平沙。

父親聽完後，沒有表情，隻是淺淡的回複了句知道了。

這是什麼意思？平沙做得不對嗎？如果平沙做錯了，那和她有着同樣看法的自己豈不是也錯了？

他心裡的懷疑越來越多。眼前的現實如同虛幻，腳下踩着的土地也無法給他安全感。

有那麼一瞬間，他會痛恨自己為什麼還沒開眼。如果有了寫輪眼，是不是就能看穿一切虛妄，抵達内心的真實。

“……斑哥……哥……大哥！”

耳邊一聲大喝，斑猛地回過神來。

“什麼？”

妙高擔心地望着他，伸手在他眼前左右擺動。

“别強忍了。”

什麼？難道妙高也看出來他這段時間不對勁了？

斑有點吓着，連忙表示哥哥很強，哥哥一點問題都沒有。

妙高闆着臉聽他辯解完，突然展顔一笑，又調皮，又好笑。

“什麼嘛。想見就去見。人都追到家門口了，還讓女孩子等那麼久，太失禮了哦。”

他用肩膀撞了下二哥，擠了擠眼。

“相思病嘛。我也懂……”

“你懂個豪火球！”

斑暴起敲了他頭一記狠的。

“不過戳中了你内心不敢說的，你這是打擊報複。斑哥壞，妙高對。”

妙高抱着腦門哀嚎，在樹幹上滾來滾去。

他嗓門大，年紀小，還不要臉。樹林裡各處傳出一陣陣嘻嘻索索的笑聲。

斑丢不起這人，黑着臉把東西往弟弟手裡一塞，啥也不想解釋。

甩開那群讨人厭的小屁孩兒們，他突然感覺天晴氣爽，幹嘛要想那麼多有的沒的。真是閑得發慌。

欣賞了下美麗的青空，他摸着胸口，歎了口氣。

還好。糊弄過去了。

還好，糊弄過去了。斑哥沒發現！

妙高忍不住給自己點個贊。

看了下日頭，看來自己沒睡多久。

短短時間之内，斑哥就來給自己送晚飯，真是太好了！

他先來看的自己，不是那個女人！

妙高驕傲了一會兒，換了根大樹枝重新靠着。

斑哥哪裡都好，是個稱職的哥哥，也是個責任感很強少族長。

他訓練刻苦，出任務成功率高，不論大人小孩都很服氣。每天忙裡忙外，還能抽出時間照顧母親，提攜不中用的弟弟妹妹們。

對比起來，自己總是要他擔心，真是不可靠啊。

他是後出生的，當過最小最受寵愛的孩子。實力不夠，心理可不能繼續保持幼兒的狀态。

要打起精神來，宇智波妙高，你可以的！

妙高坐直了，妙高癱倒了。

唔……還是再躺一會兒。就一小會兒。

好累哦。

他在樹幹上翻了個身，趴着垂下了四肢。

一邊晃蕩着腿腳，一邊漫不經心地想着——如果大哥，戶隐還在，斑哥會不會和自己一樣，也會這樣百無聊賴地得過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