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昭昭抱着溫淮倒下的身軀,臉上瞬間失去血色,頭暈目眩,連耳邊的聲音都像從遠方山谷而來,“你……你說什麼?”他明明說隻是普通舊傷,說調養一下就好了,怎麼會……這一路走來,他的内傷竟一直沒有痊愈嗎?虞昭昭慌張地抓住阮心燕的手,“他怎麼會死呢!他明明說隻是普通舊傷而已!你救……救……他!”她聲音顫抖,淚水漸漸模糊了視線,心髒像被一隻手揉捏,感到徹骨的痛意。
眼前一陣陣地發黑,她撫上心口,觸摸到了衣衫内的圓形吊墜。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她手忙腳亂地取出那藥,讓溫淮靠在她懷裡,這才把藥丸塞進口中,托住下颌幫助他吞了下去。
“你這是……?”阮心燕不解地看着虞昭昭一系列操作,“他這傷不是普通的藥能治好的,你……你看開點吧。”
虞昭昭充耳不聞,隻眼也不眨地盯着溫淮。
慘白的臉上生出絲血色,溫淮感覺自己身處濃稠的黑暗之中,放眼望去沒有一絲光亮,這就是……死亡嗎?他苦笑一聲,還沒親口說出自己的心意,就永遠失去了開口的機會。知道他騙了她,還讓她喊了這一路的表哥,小姑娘應該很生氣吧……也不知道阮心燕那缺心眼的能不能哄好她,可别讓沈亦秋趁虛而入!若是讓昭昭嫁給沈亦秋,他死都不會瞑目!正想着,黑暗中忽的出現了一絲光亮,這光線漸漸擴大……逐漸驅散了包裹住他的黑暗。
溫淮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光大亮,小姑娘正頂着一雙兔子似的眼睛盯着他。他不是……死了嗎?
“竟然真的醒了!”阮心燕吃驚地看着睜開眼睛的男人,都到鬼門關的人居然還能救回來。
“大夫,你快看看,他是不是沒事了?”虞昭昭忙看向一旁的大夫。
老人家撫了撫胡子,上前為溫淮把脈,“他的内傷已愈,隻需好好調養幾日便可,我寫一個藥方給你們。”
阮心燕送走大夫,又忙趕去抓藥。
聽到他沒事,虞昭昭撲到溫淮懷中,低低地哭出聲來。
溫淮躺在床上,一時間手忙腳亂,半晌才騰出一隻手,小心翼翼地輕拍着她,“别哭,别哭,我沒事。”
沈亦秋在一旁默然看着,正午的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卻還能看清少女把整張臉埋在男子頸窩,她左手死死攥着那人的衣襟,右手按在他胸口,像在确認懷中人還好好地活着。沈亦秋心中本就微弱搖曳的火苗終于在少女壓抑的哭聲裡徹底湮滅。
虞昭昭在溫淮的安撫下哭聲漸歇,直起身子,耳垂微紅,“我,我去給你倒水。”慌忙站起身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這才看到坐在一旁的沈亦秋。
“累了一整夜,沈公子快去休息吧。”她朝他露出個感激的笑,昨夜他出了不少力,也終究沒有辜負她的信任。
沈亦秋張了張嘴,察覺到自己才是這方小空間多餘的存在,默默點頭之後便出了門。
虞昭昭扶着溫淮靠坐在床頭,捧着杯子給他喂水。
嘶啞的嗓音在水的潤澤下又恢複清潤,“這是在哪兒?”
“隆興府的客棧,你昏迷之後我們連夜趕路,掌櫃的還認得我們,安排完房間還幫我們請了大夫。”
溫淮臉上露出絲不安,“之前的事……”他偷偷觀察她的神色,一顆心高高提起。
果然見到少女臉色一變,“你居然騙我!”雖說她隐約猜到了,但這也不妨礙她生他的氣!“哼,堂堂溫大俠假裝我表哥好玩嗎?”
“對不起,我,我,”他不知怎麼開口,心慌意亂間察覺一直隐隐作痛的内傷竟然已經痊愈,“我的傷?”他驚愕地望向虞昭昭,聲音艱澀,“你把琉璃丹……”
“你的傷隻有琉璃丹能治是不是?”
溫淮緊抿嘴唇,視死如歸地點了頭。
“一路上為何隻字不提?”
“我怕你覺得我别有居心才接近你……”他微微垂下頭。
“難道不是嗎?”少女拔高音量。
“不是!我是真心……”他豁然望進她眼中,裡面哪有什麼惱怒,分明是逗他罷了。
正午的陽光穿透窗棂,細絨似的塵絮在他們交疊的衣擺間浮動,混着隐隐的玉蘭香。
溫淮坐直身子,日光将睫羽的陰影投在微紅的臉頰,“我名為溫淮,二十歲,父母雙亡,師承莫齊淵……”修長手指從懷中捧出個錦囊,羊脂玉簪在日光下流轉着溫潤光華,“此乃家母臨終所托,要贈與……”他的聲音忽地哽住,“溫淮心悅虞昭昭,願三媒六聘,八擡大轎娶汝為妻,若蒙不棄,此生唯你一人,白首不離。你……願意嗎?”他竭力穩住聲線,捧着玉簪的雙手微顫着朝前送了送。
虞昭昭捏着裙裾的指尖蓦地收緊,懷裡那枚一直貼身藏着的竹紋玉佩似乎在心口微微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