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西院,
屋裡油燈燃着,風動燭火搖曳,燭影綽約。
“主子。”
“嗯,”沈墨坐在椅子上,修長如玉的手指捧着杯盞,他看的認真。
杯盞是剛才進陸清鸢房間拿的,陸清鸢平日就喜歡用這杯盞喝水,那杯盞上還留着她的口脂,所以他順手拿走了。
“陸老爺确實帶着陸夫人去了臨州,但好似隻是為了躲債,目前沒有任何動作。”
沈墨的目光從手中的杯盞移開,手指卻點着那道淡淡嫣紅口脂印,他眉眼微擡,“竹紙拿給淮安。”
“是。”
黑影退下。
沈墨又重新看向杯盞,隻是那道少女口脂留在杯沿讓他心裡不舒坦。
桌案上還放着白天他跟陸清鸢要的竹紋空錢袋。
沈墨鳳眼微閃,伸手取來輕揉幾番,手指微微顫抖了下,心底仿佛湧起一股難以抑制的情緒,讓他整個人都緊繃着。
多久沒有這番感覺了。
他好像對陸清鸢有種不一樣的異感,甚至想要不僅僅是這些。
想罷,最後竹紋錢袋被他丢進了衣袖内領。
......
日光穿過屋檐,照進窗子灑在屋裡。
陸清鸢做了一晚上夢。
她又夢見那個赤衣少年,這次他是一襲圓領青袍。
烏發用玉冠高高束起,腰束玉帶,劍眉斜飛入鬓,狹長冷然鳳目,挺鼻薄唇,唇色淡漠如冰。
屋子裡隻點着一盞燭火,滿地散落的紙,少年孤單身影倒映在白牆之上,蕭索又寂寥。
他獨坐在桌案前,神情專注,每當要落筆時,他都要思考許久。
等待一段時間才下筆,紙上反複寫的是兩個‘已閱’,字迹從圓潤小楷變得遒勁瘦金。
很快他眉宇間透出不耐,拇指和食指捏住筆杆,筆尖一勾一轉。
手中的狼毫筆瞬間斷裂,少年微抿着薄唇,斷裂的筆尖滴落下鮮血,他面無表情地擡袖抹去,換支新筆繼續低頭寫着。
忽而掌心一涼,陸清鸢驚醒過來。
一滴淚從她眼角流下,滴落在枕頭上,她掀開被子坐起身,抹去臉頰上的淚痕。
怎麼每次夢到他,心裡頭總是悶悶的。
-
屋外天漸亮,陸清鸢打開窗子,晨間清風灌進屋内,吹得她腦袋清醒了點。
她習慣了每日醒來都要喝口水,發現床邊日日用的茶杯竟然不見了。
陸清鸢叫了聲冬月。
冬月推門進來,忙問,“姑娘怎麼了?”
“再去拿個杯盞來。”
冬月應下,轉身倒了杯水。
陸清鸢捧着杯盞坐到書桌前,昨日得知老程叔做不出竹榫卯,還得換個簡易别緻的來。
眼瞅着還剩下四天,留給她的時間已然不多。
想罷,她放下杯盞,在桌上翻找一番,沒發現昨晚睡前畫的那些。
“昨晚上不是畫了幾個嗎?難道是我夢裡畫的?”
陸清鸢摸着下巴看着桌上自言自語。
冬月走到她身後,看到桌上攤開的紙,“姑娘在找什麼?”
“你有看到...沒什麼。”陸清鸢拿出新的紙,“幫我磨墨。”
冬月依言替她磨墨,陸清鸢提筆蘸墨,重新在紙上描繪。
“姑娘畫的是什麼?”冬月問。
她在一旁看着,隻覺得紙上畫着的圖案有點奇怪,可又說不上哪裡奇怪。
陸清鸢頭也沒擡,笑着說,“自然是能幫竹坊賺錢的東西。”
她把筆擱在硯台上,又欣賞一番,滿意地收起來揣進懷裡,“快幫我梳妝,我要去工坊找老程叔。”
-
還沒進工坊門,大老遠就聽到陸清鸢舉着老高的手沖着坊裡彎腰的老人家大喊:“老程叔,我來了。”
她又想起老程叔聽不到,推開竹籬門,跑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笑着放到他手裡,做着塗抹的動作,
“這是給你抹手的。”
老程叔轉身進坊裡,很快就拿着幾個竹榫卯出來,他把榫卯交給陸清鸢。
“你做出來啦!”陸清鸢看着老程叔手裡榫卯,杏眸發亮,又嘟着嘴小聲埋怨:“還說自己做不出來,害我白焦慮一晚上。”
老程叔沒理她,繼續忙活。
陸清鸢跟在他後面,蹲在旁邊給他打下手,“既然有了榫卯,這圖紙上折疊能改出來嗎?”
她把昨天放在這裡的圖紙放在竹闆上,指着上面圖案,“我打算把倉庫裡囤積的竹椅、竹凳還有竹桌,弄成‘清風系列’。”
老程叔停下手裡的動作,仔細看了看紙上的圖案,他晃手比劃着。
“别擔心。”
陸清鸢知道老程叔說的是眼下竹坊裡沒有人手,隻能暫且先把竹椅拆掉,“我已經讓沈墨去請老工人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