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别渡的冷眸如一潭冰冷刺骨的幽泉,涼薄又無情。
而在另一側,柔軟的天光雲影下,一隻小團子舉着小木劍,咿咿呀呀地學着師尊的動作,可愛到有些過分。
蒼罹已經引氣入體,跟着引别渡練劍、鍛體。但總歸年歲小,不急着修行,也就對他沒大要求。
玩、練劍練得差不多了,沈藻帶着兩個小家夥來了。
“阿罹,我們去鏡生池玩吧!”白浮開心地發出邀約。
蒼罹收起自己的小木劍,望向如松似蘭的引别渡,“師尊?”
涼風将誠摯的目光送到引别渡面前。
引别渡不禁笑了笑,“我何時說過一個不字?”
“嘿嘿,跟師尊說一聲嘛。”蒼罹靠在引别渡身上貼了一下,然後就笑着和幾人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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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生池,其景如名。
池面如鏡,若水中放了一塊從天空落下的一塊殘缺鏡片。
偶有仙鶴掠過水面,或者對鏡自賞。
但這麼一塊淺藍青色鏡面,現如今被幾人打碎了個徹底。
木盆做成的船漂浮着池面,容積夠大,足以搭載一位大人一個小孩。
沈藻和蒼罹一組,白浮和冷藏意分别與師兄師姐一組,一大一小,分裝在三隻木盆裡。
三支小隊,拿着小木槳,在波濤湧現的水面上火拼。
沒有技巧,全是蠻力。
沈藻帶着蒼罹,撞向劉師兄和白浮。
蒼罹使出了吃奶地勁,用小木槳不斷掀起水浪,意圖讓對面成為落湯雞。
而沈藻不同,她奸詐手辣。
直接把木槳伸到對面的小木船下,企圖一下子扳倒對方,獲得勝利。
劉師兄察覺到沈藻的詭計,趕忙招呼着白浮逃跑。
但一切都已來不及,他們錯失了最佳時機。
咔嚓——
雙方愣在原地。
沈藻舉着半截木槳,讪讪笑道:“遊戲暫停。”
劉師兄露出陰險嘴臉,玩味道:“暫停?”
“做夢看戲——想得真美!”
“看招!”
潑天水花劈頭蓋臉淋下。
“師姐快逃啊!”局勢一轉,蒼罹狠狠喝了一口水,奮力奔走。
不遠處的另一隊加入混戰,冷藏意手中執槳,蓦然有種執劍的架勢。
“阿罹别怕,我來救你了!”
“沈師姐别怕!看我為你赢下這一局!”
三支隊伍,在鏡生池打得有來有往,精彩異常。
甚至還玩上了孫子兵法,爾虞我詐。
白花花在水邊慈愛地看着自家幼崽,蒼罹取得一場好的水仗勝利時,還會撲棱大翅膀喝彩。随後在一衆仙鶴中,白花花昂起高傲的丹頂,仿佛在說:“瞧,那隻最厲害的幼崽,我養的!”
遠處的小山坡上,綠草如茵,仿佛鋪了一條毛絨絨的毯子。
松山嶽站在草地上,樂呵呵地瞧着鏡生池的熱鬧,“我家小藻真是聰慧活潑。”
引别渡扭頭,自家師兄一塊靈石的樣入目,不禁聯想起二師兄曾經感慨:“在外面多正經的一老頭,竟然養出這糟心玩意。”
松山嶽感知到引别渡略顯異樣的眸光,理直氣壯道:“咋了,自家徒弟不能誇啊。”
“能。”
引别渡正過頭,遠眺沈藻這“糟心玩意”身前的可愛團子,“我家阿罹就是乖巧可愛冰雪聰明。”
……
同樣的,引别渡接收到了松山嶽無語凝噎的異樣眼光。
松山嶽怎麼也想不到,外人面前一本正經的伏晏劍尊,竟然是這樣的。
胡來的風繞過他們,吹進了鏡生池岸邊的蘆葦蕩。
夏季的蘆葦長勢頗好,綠意盎然,連了天際。
在無盡的嬉笑與來風中,成片的蘆葦起伏跌宕,湧現一波綠浪,俨然是第二塊波瀾的鏡生池。
引别渡站在遠處,耳畔的笑聲不絕。強大的神識足以讓他看清蒼罹每一個笑臉。
那種發自真心、快樂的笑。
眼底的淺薄冰雪全然化開,成了一池春日熱氣袅袅的溫泉。
他希望小家夥一直這麼笑着。
天光與水影交融,分不清哪方天地。
他站岸上,長夏無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