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低垂的星星。
噼裡啪啦的火聲。
風吹過草地溫柔的窸窣。
蟲子們低低的鳴叫。
夏章霧就這樣蹲坐在火旁,伸手翻過書頁,在寂靜的夜晚帶起一陣“嘩啦啦”的聲響。
他讀着書上面所寫的内容。而D在旁邊認真地聽着。
這是一個故事的開頭。
“高塔遺址。這裡是遠離戰場硝煙的禁地,比這場漫長戰争更久遠的古戰場,永恒的冰雪和火焰已在這片土地肆虐千年。沒有任何生靈會再出現在這……等等?”
夏章霧突然停頓了。他摸了摸下巴,露出相當狐疑的神色:“這個内容聽起來是不是有點耳熟過頭了?”
D默默點頭。
“是很耳熟。”他說。
夏章霧的嘴角扯了扯。
實際上這已經不是耳熟不耳熟的問題了,這完全就是之前他們經曆過的事情吧!那座高塔就是冰雪女王的高塔,火焰就是融化了冰雪女王的火焰。畢竟他的記憶力真的沒有差到連幾個月前發生的大事都能忘記的程度。
于是懷揣着謹慎的心情,他先是把書往後面翻了一眼,飛快地瞥了眼上面的内容,然後就被裡面的句子驚吓到了羽毛都快被炸出來的程度。
“呃呃呃——我親愛的勒托先生到底是什麼稀奇古怪的稱呼啊!而且主角為什麼是我,還有就是不要給中世紀未成年人宣傳天使和惡魔談戀愛的後現代世界觀!”
作者在旁邊同情地啧啧了兩聲。
看這倒黴孩子,被同人女吓得連母語都下意識地冒出來了。
D在一旁不解地看着似乎被故事内容氣到的大人,輕輕歪了下腦袋,有點好奇接下來的内容到底是什麼了。
“算了,我們這個故事還是不講了。”
然而夏章霧隻是氣勢洶洶地咬牙說道,重新往前翻了回來,苦大仇深地盯着這篇評論位于最開頭的段落。
「玧末:
你要的故事來了,同人小短篇第一段,還沒寫完。CP是烏托邦,嗯,就這兩,懂得都懂,有胡編亂造和自設部分。OOC見諒。」
一開始他還不明白這段話是什麼意思,但是現在他懂了。可是這真的是他想要的故事嗎,你要不要看看這故事到底适不适合小孩子啊!
很顯然,今天又是被讀者氣到胃疼的一天。
夏章霧苦大仇深地直接往後面翻。
接下來是愛麗絲的表演舞台。
「桉莉斯:
主啊……我忏悔,我向死人告别,妄想抛下他奔赴新的人生。
是的……是我提出的分離。我的愛人似乎堕入地獄,他的哀嚎整日夜纏着我,而我的靈魂沸騰,如被炖煮的羹。不得已我去請了聖水——悲觀的話,他或許将灰飛煙滅(垂目)」
夏章霧緩緩地眯起眼睛。
目前為止的話,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殺死了愛人又殺死了愛人靈魂後跑過來忏悔的小故事。雖然同樣不太适合未成年人閱讀,但他相信愛麗絲的功力絕對不會僅限于此。
于是他繼續往下看,然後就看到了——
“咳咳咳咳,什麼叫做殺死對方的原因是兩個男人生下了一隻貓啊!我看是這兩個人都欠宗教審判所的火刑架了吧!這種獵奇小故事你們就這麼想給孩子聽嗎!”
夏章霧差點被嗆死,于是相當果斷地繼續把筆記本往後面翻。他現在決定先找點不是小故事的玩意來稍微緩緩。
他現在算是看出來了,讀者們一旦開始寫長篇大論,那麼很大概率會有什麼驚為天人的内容在後面等着謀殺他的眼睛。
「陰暗社畜A:
您就使勁坑自己吧……話說,你是不是應該把自己的真名告訴D啊。人小孩那麼喜歡你,你卻連真名都不樂意告訴人家。」
“勒托到底怎麼就不算是真名了。這明明就是俄語裡的‘夏’吧。所以我這才不算是連真名都不告訴,頂多隻算是告訴了一部分。”
看到這樣的評論,夏章霧也立刻進入了平常的狀态,吐槽道。
“而且什麼叫坑自己,我可是很注重自我保護的。不告訴真名就是因為這個。我的真名要是不小心洩露出去,鐘塔侍從哪天從舊紙堆裡找到了一個叫夏章霧的天使,那不就完蛋了?”
出門在外需要保護好自己的名字,至少夏章霧自己覺得這樣的做法沒有問題。
他繼續往下看去。
接下來他又遇到了宛若超級繞口令的中世紀魔法故事,以D為原型的愛麗絲特色笑話,最後他沉默了片刻,決定開始朗誦玧末在評論區分享下烤乳鴿制作方法。
于是他深沉地朗讀道:“制作步驟一、處理乳鴿:乳鴿洗淨,去除内髒,瀝幹水分,在身上劃幾刀以便入味。二、調制腌料……”
D忍不住擡起頭:“那些給你預言的存在還會說這個嗎?”
“他們什麼都說。不過這個好像的确不太算是一個故事。嗯,我還是給你講講愛麗絲那家夥編的關于白夜的故事吧,雖然隻有半截,但那個好像已經是裡面最正常的故事了。”
“為什麼隻有半截?沒有後續了嗎?”
的确沒有後續。
“這個倒不是很重要。”
夏章霧有點心虛地把筆記本合上,最後非常明智地轉移了話題:“重要的是如果你再不把那隻可憐的野雞從樹枝上面取下來的話,那我們今天的晚餐就要變成焦炭了。”
這一招非常有用。
D立刻就被轉移了注意力,伸手把被火烤得冒油的半隻雞給拿了下來,然後用從夏章霧那裡拿來的獵刀一絲不苟地切掉了已經被烤得焦黑的部分。
夏章霧則是托着下巴,饒有興緻地看着D小心翼翼地切分食物的動作。他現在已經确定了一件事:在被冰雪女王帶走前,面前的這孩子絕對來自于某個貴族家庭。
在中世紀,這種食不厭精的态度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培養出來的。
D并不知道身邊的大人到底在怎樣揣測着自己的來曆,他隻是在很認真地把這隻并不算肥碩的野雞沿着骨頭拆分開來。
這一步并不算難,因為大人在把雞串到烤架上之前,就已經提前把野雞的内髒部分給掏空扔掉了,也給雞放了血,剝掉了皮。但他的動作依舊很謹慎——他并不想被雞油沾到手指。
所以等到他把整隻雞都在木闆上拆完時,旁邊石鍋裡的湯也差不多煮好了。雞肉的味道和野草的氣味混合彌漫在一起。大人盛出一碗,放在他的手邊。
這些加起來,就是他們的晚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