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地摩挲着潔白的杯柄、首先反省了一下自己:我的動作有那麼明顯嗎?
居然讓小朋友都注意到了。
不過話說回來,剛剛“川崎友澤”的舉動确實透露着古怪。
他的确慣于審視四周,但無論是清水琉生、還是安部雪紀,都顯然不是會把情緒和反應擺在明面上(甚至于讓一個小朋友發現端倪)的類型:這太顯眼、也太草率了,明擺着是要把“我很可疑”和“我在害怕”告知于衆。
那麼、剛剛“川崎友澤”做出的行為,大概是受到了身份的影響、而非清水琉生的主觀意圖,外加世界規則的推波助瀾而“形成于他人眼中”的——
真是很難不讓人在意。
唔,結合剛剛的證言……“川崎君”大概是在緊張吧。不過,他在緊張什麼呢?
是看到了這家咖啡館裡的什麼人(哦當然,這個人不能是“安部雪紀”,畢竟他隻是一個無辜的小白花罷了)——或者說,那個人覺得“川崎友澤”應該注意到了他?
一個隐約的推斷在安部雪紀心中浮現。
不過,還需要再證實一下。
……
似乎被剛剛那番話啟發了,伊達航和高木涉又就案發前的細節進行了一些詢問,而少年偵探團的各位則是在不破壞現場的前提下四處觀察着什麼。
過了一會,好像有什麼發現的吉田步美——這個名字還是安部雪紀聽他們對話知道的——跑到江戶川柯南旁邊耳語了幾句、而男孩則随之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說起來,現在的孩子都已經懂這麼多了嗎?
米花町真是人才輩出啊。
安部雪紀後知後覺地感慨道。
……
安部雪紀很快便知道了剛剛吉田步美發現的線索是什麼:
因為江戶川柯南在那不久後便小心翼翼地繞開屍體、來到市川紗世旁邊,而後用手指着包裡的某個物件短短地發出了一聲驚歎。
“啊嘞嘞…好奇怪哦!姐姐的包裡——為什麼會有這個東西呢?”
藍眼的男孩用天真的語氣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明明剛剛——伊達警官和高木警官進行搜查的時候,裡面還沒有吧?”
聽見這話,市川紗世瞳孔猛地一縮——然後,高木涉的話語仿佛法庭上的木錘一樣無情地落下、将她狠狠壓在原地,動彈不得。
“那麼,市川女士,麻煩您出示那個盒子、配合我們接受調查了。”
……
伊達航冷靜地講述着自己的推理。
——首先,那個盒子是用以盛放胰島素的冷藏盒:這種盒子可以維持2-8℃的溫度,如果再在裡面加入一小塊幹冰,就可以防止内部注射了氰.化.物的冰塊融化。
至于為什麼是冰塊,這就要說到本案的第二點了:氰.化.鉀并非被直接注入水中,而是被注入了冰塊裡——這就解釋了川崎友澤為什麼直到冰水喝完後才因為氰.化.鉀中毒死亡。之所以杯中還能檢測出微量的毒物,完全要拜天氣所賜——外面實在是太熱了。
這也讓市川紗世想要引導其他人認為“川崎友澤”服毒自殺的計劃破滅了,所以她才會顯得有些焦躁。
最後,是關于讓衆人聞之色變的、川崎友澤感到不安的原因——這還要說到他和市川紗世發生的争吵。
市川紗世有一個名為绫川彩子的好友,也在這家報社任職。隻是,她在前不久自殺了——這件事似乎與川崎友澤有關。也許是被戳到了痛處、又也許是因為愧疚和别的什麼,在市川紗世用着質問的語氣提及此事時,他急了。
争吵一觸即發。
本就有為好友報仇打算的市川紗世更加堅定了決心,她表面上退了一步、然後趁着川崎友澤上廁所的間隙取出早就準備好的冰塊,把它們加入侍應生剛剛端上來的冰水中。
隻是川崎友澤好像察覺到了什麼。他有些不安地張望着——隻可惜,他還沒有敏銳到能發現自己杯子裡被人下了毒。
于是看起來晶瑩無害的冰塊成功地施展了自己的複仇。
……
“——至此,案件的事實已經很明晰了。”講述完自己推斷的伊達航正色道,“女士——是您殺害了川崎先生吧。”
市川紗世聽見自己的計劃被人全盤托出,終于不再狡辯,她痛痛快快地說道:“對啊,就是我做的——可那又怎麼了!”
“都怪那個家夥……都怪那個混蛋!仗着自己曾經寫出過幾篇有名的報道就胡作非為、打壓社裡的年輕記者……彩子就是因為他才自殺的……”
“這個蠢貨,本以為自己能瞞過我——但是,他怎麼也想不到的是,彩子在死前曾經和我提到過他……雖然她沒有最後沒有說下去,但我又怎麼可能猜不到呢……”
提及死去的故友,她好像再也承受不住這份痛苦和思念一樣,哭泣起來。
“……我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這不是你殺人的理由,市川女士。”
……
警察們将市川紗世押送出了咖啡廳。
烈日仍然無情地炙烤着一切,仿佛将所有人都一同帶到了審判地與刑訊場之上、執着地叩問着孰人當罪。
——很明顯,這起兇殺案中,有罪的應當是市川紗世。
是的,案件至此似乎終于告一段落——
然而真當如此嗎?
……
終于起身的安部雪紀朝着圍觀的人歉意地笑了笑,然後擠到最前面、對着伊達航說了什麼。
在帷幕徹底拉上之前,他還有一點小小的、不同的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