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傍晚六時許。
天色漸沉,地平線上方、隸屬于太陽的輪廓已經變得暧昧而模糊。
橙紅色的餘韻下,兩名警員正向倉庫走去;而在經過宿舍樓的時候,其中一名棕色頭發的警員似有所感地朝旁邊樓上的某層望去,又很快收回視線。
——對方是注意到我了嗎?
透過玻璃窗,諸伏景光一邊隐藏着自己的身形、一邊留意着下方的情況。
……說實話,他總覺得自己看那個棕色頭發的警員有點面熟。
……
剛剛易容成棕發黑眼的路人形象的栗川日流沉默片刻。
——興許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樓上有什麼人在看他。
不過這倒也正常,畢竟他現在的明面身份可是“負責偵辦案件的刑警”,旁人難免對這起撲朔迷離的案件産生好奇、進而好奇他們這些警察的行蹤。
直到他發現,剛剛看着他的人是諸伏景光。
……他不會認出我了吧?
栗川日流畢竟隻做了最基礎的易容:主要是遮住了他身上唯一具有辨識性的藍綠色眼睛,發色淺了幾度;外加稍微改變了步态。
想要認出來他應該不是件難事。
但他和諸伏景光又不甚熟悉,因此他更傾向于剛剛隻是一個無傷大雅的巧合。
……這句話的言外之意是:如果不是巧合,那栗川日流也沒什麼辦法,并由衷地希望他們五個不要互通情報。
……
好吧。撇開那個小插曲不談,讓我們說點正事。
先後越過警戒線的栗川日流和館林蒼一本正經地踏入待檢區泥灰色的地面,擺出一副好像要在這裡大展身手開展調查的樣子、卻隻是小心翼翼地繞開現場,進而橫穿了大半個倉庫、最終來到了一輛承載貨物的卡車旁。
——這是貨運員武部優樹所駕駛的卡車。
先前的一切不過掩人耳目,這輛卡車所在的位置——備件倉外的角落——才是二人真正的目的地。
這裡和屍體被發現的區域隔着一定距離,外人一時半會想不到這輛車和案件的關聯、進而無法獲悉案件詳情,算是比較迂回的保密手段…唯一比較辛苦的、就是他們得繞上好一遭路。
十分鐘前、這輛卡車剛被送入警校,他們兩個還是繼鑒識科之後第一批見到它的人。
“好了,走吧。”
冷冽的聲音在前方響起。
緊跟着身前那人的動作,栗川日流又緊循搜查規範地壓了壓發帽、随後輕巧地從後方登上卡車,開始查看起内部的情況:夕陽的餘韻歪歪斜斜地順着空隙鑽入車中,給裡面的貨物罩上了一層說明不明的朦胧。
栗川日流想了想,還是打開了随身的手電。
于是,一條明亮的光柱穿透了朦胧、事物開始變得明晰起來。
——說起來,像他這樣從重要參考人一舉變為辦案刑警的,是不是還是頭一個?
故事還要從一個小時前說起。
興許是在館林蒼向栗川日流核對筆錄信息之後、他身上的繩子解開之前,栗川日流本人沉默片刻、打斷了館林蒼接下來的話,并冷不丁地提出了一個相當具有創設性的申請——
他說:“我知道您要說什麼。那麼、我想知道——我是否和您一樣,擁有一窺真相的權利?”
“我知道搜查規定明确了回避制度。”大抵是知道自己理虧、為了顯得不那麼尴尬,栗川日流選擇熟練地背誦起法條,“但如您所見,我和其他人沒有任何特殊關系、毫不相識,不存在任何包庇或因私情影響搜查的可能;更何況,依您剛剛審問出來的那樣,我沒有任何作案動機、甚至沒有任何作案的機會,不可能參與到犯罪活動中。”
“這是主觀方面。而從客觀上來講,根據本案極高的保密需求,警視廳能夠調派的警察數量大概極其有限…我想警官們已經遇到了‘人手不足’、無法大展身手的難題。而我已經簽訂了嚴格的保密協議、自然不會向外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