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這是一杯還算正宗的瑪格麗特。

鹽邊乖順地粘黏在杯口、像裹了一層水晶，将柔綿而泛着嫩黃色的酒液圈在杯中。杯沿卡着的青檸片大概還很新鮮，黃綠色的果肉飽滿而泛着可人的白光。

栗川日流順勢想付款，卻聽酒保笑道：“不用付，反正也不是營業時間、就當是你找到這裡的一點獎勵？”

“……那我應該不用擔心這裡面放了什麼藥吧？”栗川日流停頓了一下，目光轉移到酒保裸露在外的手臂上——還好，那裡沒有針孔，“我不吸粉。”

“放心，這位小弟弟、這家酒吧不賣那種東西，”坐在吧台旁的女人笑說，她塗有酒紅色的雙唇微微翹起、像是一朵待開的玫瑰，“——别緊張。雖然不知道你是從哪裡聽到這裡的傳聞的，但就像Roger（羅傑）說的那樣、來了就是客人。就先享受你的那杯瑪格麗特吧。”

酒保的名字是羅傑？這不是一個酒名、更像是酒莊之類的稱呼；也有可能是假名。

說起來這位女士大概不是日本人，她在說出英文的時候發音很流暢、不像是被片假名荼毒的類型；從外貌上看，人種大概是歐洲人。……是這個組織沒有國籍的硬性要求、還是說，這是一個跨國組織？

栗川日流的答案偏向于後者。

但現在也不是過分糾結這個的時間，他隻悶悶地點了點頭，便舉起酒杯、讓液體流入口中。龍舌蘭酒中彌散着的，屬于薄荷、香草和紅辣椒的味道和青檸汁相互混合，搭配杯沿的鹽，形成酸甜而鹹澀的奇妙口感；像是飲下了一滴多情人的淚。

栗川日流謹記剛剛草拟好的人設，适時發出一聲低低的喟歎：“您調得可真好。……哎。”

“那你又是緣何而歎氣？”羅傑挽了挽袖子，然後撐在内側的桌台上。

“我還以為您看得出來，”栗川日流腦子裡閃過萩原研二有點憂郁的下垂眼、深覺自己可以嘗試一下、又害怕毀壞他的形象，于是隻好模仿網上的小段子，“——我被甩了啦。”

“我聽人說這裡有那種業務，就過來嘗試一下？沒想到趕得不巧，剛好撞上沒營業的點；不過好在您願意給我杯酒喝，現在也可以稱得上是借酒消愁。”

羅傑愣了一下，像是沒想到他會作出這種回複一樣：“我以為為情買兇已經是十年前網絡上流行的劇本。”

“好吧、好吧，陷入情海的人總是荒謬而不可理喻的；但沒辦法，我的确深陷其中。所以，您考慮接我這一單嗎？”栗川日流眨眨眼，試圖隐藏内心的尴尬，他其實還沒想好要是對方真答應了該編點什麼。

我總不能說我的意中人是澀谷金發黑皮辣妹吧……

“也許是告訴你情報的人蒙了你吧，我們這裡可不承接這種業務。”酒保無奈地聳聳肩，“喝完這杯酒，就請回吧。也祝你日後能走出這段感情……”

栗川日流腦海裡閃過一絲搖擺：對方的回複讓他難以斷定到底是出于謹慎還是自己确确實實露出了什麼端倪，他在猶豫下一步的行動到底是要抓緊時機大鬧一場還是老實跑路、又或者死纏爛打。

“——好吧、好吧。”他的手指微微抽動、像是想要拿起酒杯再飲一口，左腳卻已觸及地面，做好随時離開的準備。

接下來的時間裡，酒吧内顯得分外沉默。女人一邊喝着她的盤尼西林，一邊摩挲着吧台上木料的紋路，看不出來在想些什麼；栗川日流則将注意力再一次轉向先前懷疑的三個方向，順便控制着喝酒的速度，既不顯得太慢、又不至于酩汀。

終于，當嫩黃的液體見底、栗川日流得以站起身來，将空空如也的瑪格麗特杯遞還給羅傑：“有機會的話，我會挑營業的時間再來光顧的。那麼我就…”先走一步了。

——咔哒一聲。

栗川日流尚未說完的話都咽回了肚子裡。

是P220推彈入膛的聲音。這種手槍改變了傳統的延遲後座閉鎖系統，采用的單雙動擊發結構賦予了其快速射擊的功能——他可不敢賭自己和子彈的速度哪個更快。

雖然就這麼窩囊地死掉也不是不行，但現在還沒到栗川日流的死亡時間……呃、還是那句話，他有點擔心中道崩殂不計kpi。唯一的安慰大概是他剛剛放棄了直接沖向那座落地式擺鐘的計劃——方才第二次觀察的時候他确定了暗門的開關應該藏在那裡——這讓他免于背上被開幾個血洞的命運。

也許下次實施這種行為的時候可以考慮穿個防彈衣…雖然那樣也有可能肋骨骨折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