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恥心一下子把人淹沒了,夏榆音伸手推他,結結巴巴地下了逐客令。
“……你要不還是回你房間吧。”
“可是我沒地方去了。”
伸出的手被捉住,保持按着肩膀的姿勢,蹲着的人耷拉着眼尾,但眼裡全是狡黠的光。
“你隻訂了一個房間嗎?”
債主照着早就打好的腹稿流暢應對:“對,我沒錢了。”
“……”
是了,剛花了他二十萬,還發瘋揍人,差點給人弄死了,怎麼想怎麼丢臉。
看到夏榆音妥協點頭,債主滿意地站起身,打開投影後回到床邊坐下。
看到自覺丢臉的人還在回味自己打人的事情,江聿把被子掀起來蓋到他頭上,隔着被子對他說:“就當是我交的保護費,以後靠你罩着了。”
夏榆音噗地被蓋了一床被子,身後的聲音好似從遙遠的地方傳來。聞言,他轉過頭去,表情酸酸的,皺着鼻子和嘴,把被子扯下來扔回去。
江聿背對着他暗自發笑,手裡熟練地操作投影儀,被子架在兩個人之間,暖氣呼呼吹,熱意從腳底攀升至頭頂。
夏榆音腦子暈暈的,眼前的電影好像走馬燈,畫面迅速閃過,熟悉無比卻看不清圖像。
在從前的許多個晨昏,他們也曾這樣窩在同一張床上,開着一部電影,聊很多奇怪的沒有意義的話題,然後開始神志不清。試探的指尖變成細密溫吞的親吻,直到脖頸微紅,耳尖微燙。
恍惚間,夏榆音想起冬季的雨林暴雨,濃厚到模糊視線的大霧,水汽堵滿呼吸道,傾盆的雨會持續數個晝夜,直到積水淹沒樹根。
現在的他就像那棵樹,既渴求雨水的降臨,又害怕囤積過多的水會漚壞樹根,于是他隻能尋找新的生存方式,以求在不合時宜的暴雨下苟延殘喘。
酒精大概會麻痹掉所有意志,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完全被扣住的後腦勺,不斷升高的體溫,他預感到如果不就此結束,就再也走不出這個房間了。
在理智徹底淪陷之前,他推開了對方。
江聿看到夏榆音迷離的樣子,也停下了繼續的意圖,伸手整理他額前被弄亂的碎發,抹掉他溢出的生理性眼淚,偏開頭埋在他的頸窩裡。
留下一句深沉的歎息。
夏榆音睜開眼,天光大亮,行李已經收拾完畢,房間也經過了簡單打掃。
“醒了?”
喉嚨很幹,接不了江聿的話,隻能點頭,眼神躲閃。
兩人都很默契地沒有提昨晚的事。
“我去給你拿早飯,你洗漱好就可以吃了,等我一會兒。”
這句話過後,兩人也都沒有再開過口,而餘光會在某些時候粘在對方身上,等對方有所察覺時又趕緊偏開。
到了機場,夏榆音不動聲色地掏掏口袋,他停下腳步,眨眨眼睛,站着把全身拍了一遍。
“怎麼了?”江聿轉身。
“我身份證不見了。”他兩手空空。
“能想起來丢在哪裡了嗎?”
“可能丢在家裡……我打個電話問下吧。”
緊接着,江聿聽見了電話那頭陡然提高的音調。
耳膜大震,聽電話的人一激靈,把手機拿遠了些,面無表情地聽訓。
“身份證都能丢了?幾十歲人了都不知道拿好自己東西,人怎麼沒丢呢!”
“你要找自己回來找,我不知道你丢在哪。”
江聿站得近,他直接伸手把手機拿走,“阿姨,他身份證在我這裡,麻煩您了。”
“沒關系,現在申請一下臨時乘機證明就好,”他把手搭在夏榆音肩上,接過行李箱就把人帶走,沒給他留下糾結思慮的時間,“回去再和你去補辦一個。”
夏榆音隻能跟他走,走了兩步突然生了逗逗他的心思:“要是被心懷不軌的人撿走,拿去盜刷注冊公司了怎麼辦?”
“那你就成了公司法人,背巨額債務。”
“……”
夏榆音表情瞬間精彩紛呈,無語又想笑,看起來心情已經變好了不少。
江聿達成目的,補了一句:“放寬心,實在不行我給你還。”
“窮鬼,還敢吹牛。”
聞言,開不起兩間房間的“窮鬼”愉悅地笑起來。
兩天沒上班,夏榆音看着堆滿桌子的資料發起呆來,同事看到他的臉色白了又黑,漂亮的眼睛無力地閉上,臉皺成一團。
“夏工,沒事吧?”
“有一點。”
他剛坐下,手機就震動起來,打開一看,江聿發了個文件和一句話過來。
“那家公司查到了,但信息很少,承接的業務不多,都是代辦類型的,可以确定這是家中介公司。這是這家公司的信息,還有從成立到現在所有的業務往來。”
“好,我看一下,謝謝你了。”
夏榆音點開文件,滿屏的字讓人眼暈。看着看着,他發現了不對勁。
“怎麼它對接的全部都是外資企業?”
“這就是奇怪的點,正常來說,就算是專業的外資中介公司,也不會所有乙方都是外企,”
江聿加了一句,“這些外企我已經在着手查了,涉及到對外業務,可能需要一些時間。”
消息剛發出去沒一分鐘,微信電話就打了進來,江聿想也沒想就摁了接聽。
“我想跟你說,謝謝你,真的。”
有些話,是在微信裡說不出來的,必須要親口告訴他。
“你的麻煩事,都可以交給我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