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榆音回過頭,目光輕輕從他的腿向上移到他臉側,見他微微仰頭,擡起眼睛,還能見到他的柔軟發頂。
這間病房裡隻有他們兩個人,旁邊的病床空着,窗戶大開,望出去就是園林一樣的風景。
“我明天有課,”夏榆音扯扯衣角,“而且這裡沒有陪床。”
江聿往旁邊挪了一點,但空出來的位置還是很小。
夏榆音歎一口氣再次坐下來,“你清醒一點,積水潭骨科不能陪護,而且——”
他看向空出來的半邊床,眼神不明,“我們不能睡一起。”
他把被攥着的衣角半哄半摳地扯出來,拎起東西離開了房間。
江聿的視線跟着夏榆音走出去,直到連影子都看不見,才收回來落到手心裡。
他突然覺得選擇住院是個天大的錯誤。
他決定明天就辦出院手續。
早上七點半,江聿提了出院。
“辦出院手續的話……”醫生看了看他的狀态,“你還在恢複期,雖然不嚴重但也不能過度運動,最好還是讓家屬代理。”
“好。”
另一邊的早上七點半,夏榆音半死不活地到達學校分配給他的工位,一坐下來就坐着閉上了雙眼。
“夏老師今天這麼早啊?”
夏榆音揮揮手裡的文件,“主任非要現在把材料給我,我能怎麼辦。”
他閉着眼睛,争分奪秒地睡覺,手裡還翻着熱乎的材料。
主任趕早交給他的是新學期的校企合作方案。
“夏老師,你交代的平時作業,我讓學委幫收了,”教另一門課的老師抱着一疊圖紙放到他桌上,“我看了一眼,做得還行。”
他看着桌子上厚薄不一、堆得快要看不見人的材料和學生作業,再次閉上眼,終于笑出聲來。
夏榆音一隻手撐在桌子上,身體微微前傾,另一隻手拿着合作方案。
“三月二十号,要進行本學期的研學活動,地點是恒音的主研發室,要帶的東西跟上次一樣。”
“另外我要重申,研學就好好研學,不要亂動他人财物。”
他目光掃到上次拔花的男生身上,對方頭低低的,端着手機心虛地看。
“老師,那科研院所的參觀……”
“科研院所要下個學期,哦對了,恒音也是有合作實驗室的,你們要是感興趣可以留意一下。”
太久沒有站過講台,夏榆音生出一股陌生感。
尤其是再次走進610會議室的時候,竟然恍如隔世。
站在會議室門外,主任還在打電話——他懷疑每個領導都喜歡打電話,有事情從來不打字,非要用嘴說。
吓人得很。
主任坐在桌邊滔滔不絕,夏榆音站在門外被迫偷聽。
“他應該剛下課吧,材料我一大早就交給他讓他通知學生了……”
夏榆音越聽越奇怪,怎麼跟自己早上的經曆這麼相似。
“那你好好休息啊,早日康複,再見啊江董。”
“?”
最後兩個字徹底讓夏榆音摸不着頭腦了,他走進去,眉眼間全是疑惑。
“主任,你跟江聿打電話呢?”
“啊,沒有,沒有啊,世界上姓江的董事長這麼多……”
“那姓江還被車撞還生龍活虎的董事長呢?”夏榆音拉開椅子,“我聽到了。”
夏榆音坐在主任旁邊,不自覺地絞着手,感受着周圍相像的環境,相像的談話。
上一次,在所裡跟老高談話,也是差不多的情形。他發出疑問,對方矢口否認,最後瞞不住半盤托出。
還有一半……
夏榆音側身看向主任。
“我知道,他給很多單位和項目都砸了錢,還跟學校和科研所有合作關系,但是我沒想明白,他是為了點什麼呢?”
“這個問題我問了老高,他不理我,”夏榆音真誠地盯着主任面上的三角區,“但我覺得主任應該會回答我。”
主任端着水,每聽夏榆音說一句話就喝一口,結果夏榆音話還沒說完,水已經沒了,他隻能尴尬地手搓大腿。
“那個,夏老師啊,江董呢,一直是一個心有大愛的人呐,他獻愛心很正常嘛。”
“那他是在我外派之後才開始心有大愛的?以前怎麼不愛。”
話問到這個份上,被問的人全都支支吾吾——夏榆音已經大概能猜到緣由了。
“應該是他不讓你們說,說要對我保密,對吧。”
“他要我的行程和動态?”
主任全程隻說了兩句話,驚于夏榆音把整件事就這樣說了出來。
老高之前還說過,夏榆音哪裡都好,就是心眼子多,容易多想,這事兒千萬别告訴他。
結果人家自己猜出來了,還波瀾不驚的。
畢竟要實時跟蹤一個大活人的動向,所以知道這件事的人還不少。
但除了所裡一些知情的同事之外,沒有人知道江聿為什麼提這個奇怪的請求。
老高關心愛徒,時不時就來問候夏榆音幾句,誰知道最後被某個姓江的套了話。
就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