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指的要把江明義氣死的伴手禮,是什麼?”夏榆音推着購物車,站在超市入口茫然發問。
“不知道,”江聿把購物車接過來,“你有什麼建議?”
兩人推着車到處逛,伴手禮沒買,倒是買了一大堆食材。最後兩人站在水果區前,仿佛靈光一現般,深深地對視一眼,憋着笑同時往雪梨堆走去。
夏榆音手上拿着兩個雪梨,後知後覺道:“是不是買禮盒裝好點。”
“浪費錢。”
夏榆音再也忍不住,笑得亂七八糟的,靠在江聿肩膀上,手裡還抓着一隻梨子。
“那你再拿個袋子來,套兩層。”他打開其中一個袋子,把挑好的梨放進去,稱重的時候再套上另一個袋子。
江聿站在旁邊,不聲不響地看完了全程,“為什麼套兩層?”
“送禮,要把價簽撕掉,套兩層不用撕,結完賬把外面這層扔掉就行,”夏榆音把果子放進車裡,戲谑道,“氣人也要講禮貌,到時我就說是你孝敬他的。”
兩人并肩走出去,江聿拎着袋子,拎着夏榆音的包,手上叮呤咣啷的。
江聿聽完夏榆音的話後悶笑了一聲,覺得自己找他當軍師是無比正确的選擇。
玩兒心理戰,江明義就等死吧。
生命進入倒計時的江明義還是閑不下來,他幹枯羸弱的手,竟然還有力氣指揮律師配合江明霖和江向錦。而後兩位姓江的一個戰戰兢兢,跟律師核對好每一處細節,另一個心寬體胖,不管聽到什麼都隻冷笑一聲。
“股權轉讓的公告已經發出,需要二位在協議上簽字。”
江明霖說話的嘴不停,手上龍飛鳳舞,“公告?他也通知了?”
“公告是按照您的要求發的。”律師恭敬地收下簽好字的協議,起身鞠躬就要走。
江向錦半躺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吞雲吐霧,眯着眼睛瞥了一眼律師的背影,冷笑一聲:“律師,也犯法啊?”
已經跨出門的半隻腳又收了回來,腳的主人轉過身,操着精緻的微笑。“合理範圍内,我隻為錢服務。”說完,他再次鞠躬,利落地走了出去。
煙鬼懶洋洋地坐起來,朝門口投去欣賞又不屑的眼神,輕巧地吐出一口煙。“哪裡有正人君子,都是裝的,”他往江明義眼前揮了揮手,勾唇一笑,“是吧?”“唉,沒意思,我走了。”他走到門口,和剛才的律師一樣,轉過身,對江明霖說了最後一句話:“嘿,剩下的交給你了。”
緊趕慢趕,隻剩下兩天。
江聿依然每天給江明霖打一個電話,依然不等對方回複就把電話挂斷。江明霖拉黑号碼的速度趕不上江聿換手機的速度,隻能心驚膽戰地迎接新來電。
江明霖看着手裡逐漸上升的股份占比,暫時舒了一口氣。
最後一天,江聿最後一次給他打電話,電話裡聲音漠然,到最後才帶了點揶揄的意味。“你知道你們現在像誰嗎?”
江明霖不明就裡,反被他帶着問“像誰”。
“阿Q。”一聲輕笑後,電話挂斷。漫長的嘟聲聽起來像催命符,江明霖聽得心煩,把手機砸到了牆上,屏幕應聲碎裂。
江聿看着已結束的通話界面,擡手接過溫迎送來的文件夾。
“您需要的文件都在這裡了,會議安排在明天下午三點,”溫迎邊說邊勾掉待辦清單,期間還擡起眼看了一下老闆的反應,“時間可以的話我就去布置了。”
江明霖确實不知道江聿手上握着多少東西,他每天聽到的電話裡隻有通貨膨脹般不斷上漲的數字,除了成為阿Q别無選擇。
溫迎走出去兩步,折返回來,“對了老闆,如果對方轉讓股份歸到同一個人手裡,發起股東大會投票的話……需要聯系董秘嗎?”
江聿在文件堆裡埋頭苦簽,頭也沒擡,“沒用。”
第二天,溫迎才知道這句“沒用”的意思。
江聿是最後來的。他穿着看起來最普通的黑西裝,在所有人都沒注意的時候推開了會議室的門,皮鞋踩在地毯上一點聲音都沒發出。入座之後一句話也沒說,極有耐心地等着座下的人挑起紛争。
江明霖把股份認證書敲在桌子上,江明義和江向錦的股份已經全部完成了轉移,“你是不是忘了,原始股有雙重投票權——你猜為什麼他們甯肯得罪你也要簽支持函?”
“你犧牲不小吧,二叔,”江聿随手翻開帶過來的文件夾,“什麼好處能讓牆頭草站隊。”他掃了一眼在場的人,除了另兩個姓江的,其餘沒有人敢和他對視。“這時候還心虛什麼?”
“你剛接任的時候手上捏了不少爛賬吧,要是這些賬讓稅務局知道了……你也逃不脫。”
“不知道的是你,那些礦區的爛賬是江明義留下來的,是我平的,”江聿把江明霖推過來的文件快速過了一眼,就擡起眼睛重新看着他,“沒本事别接大活兒,你腦子不夠。”
說完江聿把文件推了回去,神色不變,依舊坐得端正,等着下一場對話。
“說完了嗎?說完了該我了,”他拿出一份一模一樣的合同,“二叔,我也有原始股,雖然沒您的多,但其它持股比例——您沒我多。”“至于您說的那筆賬,我早就報平了,财務和稅務随便查,要是您執意要上報,”他壓低了聲音,“恐怕死的是你親哥。”
江明霖不可置信地看着江聿的股權轉讓協議,“你怎麼會有?”
江聿往前探了一下身子,輕聲道:“因為這是江明義欠我的。”
他打開面前擺着一個文件盒,把裡邊的東西傳給座下各位。江明霖臉色驟變。
“你手裡的髒事不少,”江聿從溫迎手裡拿過電腦,“各位,如果你們覺得他可堪托付,請便。”
除了那兩個上蹿下跳的,其他全都是老實本分的牆頭草,根本不用多費口舌,碰見事情比誰都跑得快。果然,在看到江明霖和江向錦犯了不少事的下一刻,便嘻嘻嗦嗦起來,想收回投票的手蠢蠢欲動。
“另外,為了确保真實和公平,我會提請證監會……”江聿掀着紙張,看起來已經不想再繼續了。
“行——!”江明霖猛地站起來,椅子摩擦在地毯上險些倒下,“股份轉讓協議有漏洞,我讓渡投票權。”“但你要銷毀删除這些文件。”他把牙咬碎了吞下,好半天才講出一句話,最終無力地坐回椅子上。他頹然地想,三天,還是太倉促了。
“好說,”他把早已準備好的碎紙機移過來,把文件一張張碎掉。大屏幕連着電腦,江聿一樣一樣,把包括源文件在内的所有終端信息全部删除,“可以了嗎?可以了的話,就簽字吧。”
溫迎站在旁邊,小聲吸氣,遞上早已準備好的合同和簽字筆。
“可以個屁——!”整個下午一聲不吭的江向錦突然起身沖過來,手上捏着一個尖銳的物什,越過長長的會議桌就朝江聿刺過來,“你早就被抛棄了!有什麼臉面接下江月——”
江聿閃身偏過,把桌子上沒碎掉的文件全部揚起來,遮擋住江向錦的視線,把董事長的椅子一腳踹過去,正中他的膝蓋,重重一擊直接讓他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這句話應該對你親爹說,自作孽,不可活。”
“我在你這個年紀,就已經能讓親爹趴在腳底下了,你還在這演警匪片呢。”
會議室門“砰”一聲被打開,幾名警察沖進來把江向錦摁住,掙紮不得。
在江明霖要跟着被扣人員離開的時候,江聿叫住了他:“二叔,簽字。”他站在桌邊,雙手撐在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明霖。
江明霖手掌都要掐出血來,“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