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榆音坐在會議桌前,魂飛天外,領導在前面慷慨陳詞,他在下面重新點菜。
“開完會了嗎?”
“還沒有,這領導廢話特别多。”
他歎一口氣,繼續想那面牆。
江聿陪着夏榆音一邊摸魚一邊處理工作,一邊看着小程序上的菜單變來變去。
“進。”
“老闆,那件事上級已經接手了,後面的程序就由法務和信息安全部負責。這裡是書面文件,您過目,沒問題我再繼續轉達。”
“上級怎麼說?”
到現在這一步,已經不需要他們再介入了,他們隻需要等國家安全機關的消息。
“正在偵查,确定對象後會立即實施抓捕。”
“好。”
那現在最重要的問題,就是今晚晚飯吃什麼。
菜單還在變。
開會的人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他看了一眼表,驅車去了一家書店。
夏榆音的心意麼……
“所以你買了什麼?”
夏榆音鑽上車,捂着臉長長舒了一口氣,炮語連珠地吐槽領導把半小時就能講完的事拖成了兩個小時,硬闆凳坐得他連路都不會走了,站了兩個小時實驗室才緩過來。
江聿揉揉他的腿,聽完吐槽後蹦出一句“換我去當你領導怎麼樣”,把夏榆音吓得笑個不停。
“那會估計五分鐘就能開完。”
讓江聿聽廢話連天的人講話,估計他煩得臉都黑了。夏榆音想象了一下他黑臉的樣子,又笑個不停:“包青天。”
“什麼?”
他捧了捧江聿的臉,笑道:“誇你帥。”
他接過包青天給他挑的書,拿出來看到書名後滿意地微笑。
“不錯嘛——就是譯本不怎麼樣。”
“店家品味一般,隻有這個譯本。”江聿停頓一下,猶豫了半分鐘後面那句要不要說,最後還是說了:“斷頭飯,有得吃就行。”
這下夏榆音的眉頭是真的皺起來了,眼睛瞪起來,說話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想笑又覺得在理,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在江聿眼裡他已經短路了。
“雖然是你能講出來的話但是不是太毒了點。”
“沒事,他活該的。”
夏榆音深深看了他一眼,臉色複雜。
“怎麼了?”
“我真得學一下你這個說話方式,能省掉很多麻煩。”
江聿一打方向盤,雙眼直視前方,餘光仍能感受到從右邊射來的目光。
“實話而已,但有時候說了實話他們又不愛聽。”
夏榆音聽他說話,笑着翻手機,給他發了個表情包,一隻戴眼鏡的黃色狗,嘴角向下垂,底下寫着“真是不愛聽”,發完又繼續笑。
像被江聿的嘴毒過一樣。
“有紙嗎這書怪灰的。”
“抽屜裡。”
江聿開着車,一下沒記起來抽屜裡還藏着什麼東西,直到夏榆音“咦”了一聲,他才急忙把車停到路邊,等待暴風雨降臨。
“我能看嗎?”夏榆音手裡拿着一本和家裡那本完全相同的黑色本子,但更厚。他見到江聿木然點頭後才翻開。
夏榆音倒吸一口涼氣。
裡面記着從他出發去巴西那天開始的所有行程——當然是夏榆音的行程。
詳細到吃了什麼飯,幾點下班,跟同事聊了什麼八卦,甚至他做失敗了的實驗。
每一天,從早到晚,消息是從誰的嘴裡套出來的,條清縷析,一下暴露了好多夏榆音的熟人。
竟然還有照片。
怪不得他從來不問自己在巴西的情況。怪不得自己被毒蟲咬傷被草木劃傷出外務摔傷之後的下一個箱子裡就會出現各種藥膏貼片。怪不得他跟研究所裡的一些同事這麼熟。
江聿掐着手心,靜默地等夏榆音的反應。
但夏榆音隻是一頁一頁地翻,側臉沉靜,睫毛上下掃動,連呼吸聲都輕得快要聽不到。
夏榆音終于開口:“這個時間記錯了,我跳樹是早上跳的,不是半夜。”
還崴了腳,所以他記得特别清楚,疼死人了。
他沒有轉頭,還翻着筆記本,但他就是伸出左手,“手給我,不要掐。”
江聿乖乖把手伸過去,讓他一點點把手心展開,指腹揉着指甲印出的月牙。
指腹溫熱,帶着做實驗磨出來的薄繭,像貓爪子在心裡輕輕抓撓。
江聿反手攥住夏榆音的手,“你不生氣嗎?”
“不生氣,”夏榆音合上本子,放回抽屜,“這裡隻有一百來頁,應該還有别的吧。”
“在家裡。”
夏榆音很認真地看着他,“如果你想知道我的行程,以後直接問我……我也會告訴你。”
“好不好?”
“好。”
看完那個本子,夏榆音隻覺得簡直比自己的工作記錄還要詳細。但記錄人又并不是要害他。
所以他真的沒有生氣。
如果身體控制的前提是精神臣服,那他願意配合。
他眯起眼睛,了然地轉回頭,然後在江聿看不見的角落裡牽起嘴角,微笑看向窗外。
“明天,和我去看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