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天我真的差點沖動，但想了想，還是别那麼畜生了。”

那晚的細節江佩軒回憶了無數次，也多少能猜到當時宋霁雲沖進衛生間的原因，不過從他嘴裡聽到，感覺挺不一樣。

這人現在是真的把自己完全剝開放到他面前了。

“那我還挺謝謝你的這個決定。”江佩軒認真看着他，伸手握住他手腕，“你看，你根本就不是什麼天生的壞蛋，也有善良的心思，以後别再那麼想了。”

宋霁雲反手握住他指尖捏了捏，“好。”

他們兩個依偎在沙發上聊了半宿，把這幾年的事全都說開了，其實宋霁雲離開以後過得也不如意。

甚至不如江佩軒。

他去了父母那裡一次，對方知道他退學氣的直接将他轟出家門，什麼難聽的話都罵了，最後妹妹偷了兩千塊錢交給他，讓他先找個地方睡一覺，她先哄哄爸媽。

宋霁雲身上有錢，把錢推回去讓妹妹好好上學，小孩兒才小學，懂事的不像話，抱着宋霁雲哭，讓他一定照顧好自己，等她再長大點會找哥哥的。

她的再長大點兒沒超過一年，宋霁雲剛開始跟人研究根雕，攢了一筆買料錢，沒等買就接到妹妹電話，哭着說能不能來他這兒待幾天。

原來是因為到了初中成績不理想，一直在年級前十進不了前五，其實已經是很不錯的成績了，可父母要求她跟她哥一樣進年級前三，小丫頭頂撞了一次，最後挨了打，胳膊和背上都是傷。

宋霁雲找人幫她辦了轉學，讓她回青岸來上學，攢的錢全花出去還不夠，他又想盡辦法借的錢。

為了還錢加班加點雕刻作品，結果被師父做了局，兩個大件賣出去反而賠了錢，還差點被追責，有人舉報他用珍稀植物，其實是他所在的工作室偷用珍稀植物。

後來宋霁雲辭職開始自己研究事情做，一點點弄标本，幹好幾年才慢慢緩過來。

“當時我都煩了，想着既然已經欠了這麼多錢，幹脆死了，誰也找不到我，我也不用再還，可是我舍不得你，總想有機會去青大再看你一眼，還有我妹，我怕我死了就沒人幫她了。”

宋霁雲隻說了表面的事，這背後的很多苦他都沒細講，光是給妹妹轉學這事，就不知道要被他父母罵成什麼樣，搞不好還要來鬧，還有當時工作室的陷害，都被他忍下來了，更别說缺錢時的生存問題怎麼解決。

“一開始你說你舍不得我才活到現在的，我都沒有懷疑，但現在一聽，你還是自己能抗，不然這麼大的壓力，光靠想我可沒用。”

宋霁雲手在他肩膀上捏了捏，偏頭蹭了一下他的臉，“但我确實一閉眼就想你。”

“一閉眼就想我的原因是實在沒什麼人對你好吧，我都算是對你最好的一個了。”江佩軒伸手摟住他。

兩人抱了會兒，又不知道誰先起的頭，親到了一起，滿嘴膩香，分開後江佩軒擰眉吐舌，“我好像能吃到一點兒味道了。”

“恭喜你。”宋霁雲比了個散花手勢，跟他相視一笑。

他們一起洗了澡，繼續躺到床上抱着，趁着不困，還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

“為什麼你小時候讨厭宋溶，後來卻沒讨厭妹妹？”江佩軒問。

“小時候不懂事。”宋霁雲平靜回答。

可江佩軒卻在黑暗中擡頭，認真糾正，“不對，你就是小時候太懂事了。懂事的孩子才會想那麼多，才會覺得自己這裡不好那裡不好，才會想自己為什麼不能成為别人那樣，你生下來就是個懂事的孩子，甚至都沒用家裡教育，是自己從小就把自己給逼得太緊了，三觀世界觀都不完整的時候，發現自己異常但不知道怎麼應對，才産生了逆反陰暗的心理。”

宋霁雲十分意外的看着他，“這麼專業？”

江佩軒又把頭靠在他胸口，緊緊抱着他，“最近看了教育書，既然小時候的你沒人管，那就由我來跨越時間和空間教導一下小宋同學。”

“我們小宋同學是因為太過聰明才會這麼痛苦，其實你什麼錯都沒有，你小時候所痛恨的那些，都是由你家裡影響造成的，都是他們的錯，你不要恨自己。小宋同學最棒了是不是？”

江佩軒手掌輕輕拍着宋霁雲手臂，安撫一樣肯定的說：“我的宋霁雲最好了。”

宋霁雲沒有說話，黑暗中江佩軒也沒有擡頭，隻靜靜貼在他胸口聽着沉穩有力的心跳，任由對方望着漆黑的屋頂發洩情緒。

過了好一會兒，宋霁雲才嗓音幹啞的說：“江老師，抱抱我吧。”

江佩軒把他抱的更緊了，幾乎要勒的兩人呼吸不過來，可即使這樣，也依舊怕宋霁雲沒有安全感，他的聲音也有些啞，“其實小宋同學沒有做錯，反而很棒很厲害，自己支撐着自己長這麼大。”

“可宋霁雲做錯了。”

“那答應我，長大以後要加倍補償江佩軒好不好？”

“好”

“必須兌現。”

“我記得了。”

小宋同學很棒，小江同學也不錯。

宋霁雲犯了錯，知錯能改，加倍補償，可以被原諒。江佩軒吃了苦，必須記得索要賠償，繼續愛人愛己。

那一晚枕頭和兩人上衣吃了不少眼淚，一直到快天亮的時候，江佩軒邊哭邊笑，“好沒出息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