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家裡人報下平安吧。我先回家啦！”男孩笑着說：“晚上好夢！”

小沈熠很想回一個笑容，然而，不管他多麼努力，臉部神經都像壞死一樣沒有反應。

小沈熠隻能癱着臉，重複男孩話語：“晚上好夢。”

握住話筒，電話那頭罵罵咧咧的聲音被大腦自動過濾，小沈熠出着神，這才想起一件事。

忘了問他叫什麼名字……

*

第二次見面，是在校外一個不起眼的巷子。校霸來勒索，他掏不出錢，被一群人按在拐角毆打。

小沈熠沒有吭聲，沉默得仿佛感受不到疼痛，深色眼睛緊緊注視幾人，像是陰間索命的野鬼。校霸嫌這雙眼睛晦氣，一拳打來，把眼眶打得高高腫起。

就在這個時候，警笛聲在巷子外響起，校霸臉色一變，當即指揮小弟撤退。

“喂，你沒事吧？”

一道人影向他走近，小心翼翼蹲下來，戳他的臉。

小沈熠怔怔看着他，感覺看到了繪本裡的天使。

又是這個男孩。

男孩關掉手裡的老舊收音機，警笛聲戛然而止。他看清小沈熠的臉，顯得有些驚訝：“怎麼是你？”

小沈熠嗫嚅道：“你還記得我……”

男孩開心地笑起來，臉頰右側露出一個甜美酒窩：“當然啦！我們是朋友嘛！”

朋友……

這個陌生的詞彙捶打下來，錘得心髒快要跳出胸口。

“你沒事吧？”男孩擔憂地看他身上傷口：“這群人真可惡，就知道欺負同學！”

小沈熠感覺不到身上的痛，隻遺憾于那個甜美酒窩突然消失。

不然他……

“我沒事。”

小沈熠被自己的想法狠狠吓到，他錯開視線，撐着矮牆緩慢站起。

“别硬撐着啦。”男孩認真看着他，像之前一樣，扶着他往外走：“這種時候哭一下，沒關系的。我不會告訴别人的。”

“我沒有哭。”

沒有淚水，可是你的眼睛明明在哭。

男孩大而明亮的眼睛眨呀眨，濃密纖細的睫毛掃在小沈熠心間。

“有了！”男孩想到了什麼，翻找口袋，掏出一塊檸檬味水果硬糖，透明糖衣在太陽下折射出七彩色澤。

“這是我今天考雙百分的獎勵，送給你！不要難過啦，以後都會好起來的！”

他不受控地被男孩吸引，反複張嘴想說些什麼。

結果是他接過糖果，一言不發。

那是他吃過最好吃的糖果，酸酸甜甜的滋味，流淌過記憶，寄寓在餘生。

從此，小沈熠有了一個好朋友，一個會關心他睡得好不好、吃得飽不飽的朋友。他學了微笑，他們一起上下學，上課了一起學習，下課了去抓魚放風筝，不忙時一起賺零花錢。他們約好了，要一起攢出很多很多錢，玩過很多很多地方，成為了不起的大人。

曾經的小混混有了人生目标，穿上校服，乖乖坐在教室。

他度過了夢幻般幸福的六年。

*

喻明星皺眉：“六年？為什麼是六年？”

沈熠垂着眸子，取出頸間佩戴的項鍊。穿越時，他沒有帶走原世界的任何物品，唯獨帶了這條制成檸檬硬糖模樣的項鍊。這枚檸檬糖形制項鍊一直貼在他心口，熾熱的心将它熨得滾燙。

項鍊輕輕放在喻明星手上。

喻明星心中滿是酸澀。戀人的過去，他不曾參與。那個如白月光般照亮悲慘童年的男孩，注定會成為戀人懷念一生的存在。

難怪沈熠身上總是帶着一股檸檬香，原來是在緬懷初戀。

心脹成一團，揪得生疼，嘴裡嘗到苦澀麻意。喻明星渾然不覺，隻抿着唇，撥弄那枚項鍊。

“小升初的那一年，我在街口等，等了很久，一直沒等到他來。于是，我逃課去他家，拼命敲門也沒人理。直到鄰居打開門，告訴我——”

“這家從來沒人住過。”

“啊！？”喻明星愕然：“找錯地址了嗎？”

畢竟沈熠當時隻是個小孩子，記錯地址是可能發生的事。

沈熠搖頭，否定這個猜想：“不，我沒找錯，他的學籍、戶籍、住址全在一夜之間消失，我找過每個可能認識他的老師同學，他們都說，從來沒有這個人存在。”

那些人被質問時，還一臉鄙夷不屑，在背後議論說，果然是個瘋了的怪物，甚至得了臆想症，真該送去精神院陪他那瘋子媽。

“但我知道，那六年是真實存在的，我不可能記錯。”

“那你去找他啊。”喻明星嘀咕道。

沈熠深深望進喻明星的眼，想用這種方式将他刻進腦海。

沈熠輕聲問：“你真的不記得了嗎？”

許是笑着，紅了眼圈，淚水從眼角滑落，像一顆回憶凝成的瑰麗珍珠，收藏在喻明星的手心。

“那個人，我已經找到了，就是你。”

他被緊擁在懷中，彼此心跳在這一刻重疊。

“好久不見，喻明星，我的星星……”

“我真的很想你……”

天空中傳來某種機械破裂的聲音，世界程序仿佛停止運轉。喻明星呆在原地，那顆淚水凝結的珍珠一刹那擊碎心鎖，塵封記憶如潮水般湧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