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兄,何必傷人呢?”
上官沐曦望着推門而入的孔月,輕聲道:“若是暴露了身份,我師尊找過來,你有把握逃脫嗎?”
孔月身形一頓:“你知道了?”
“你打老祖宗的那一掌,咳……我看得很明白,是影教的穿心掌……你的名字和影教新教主的名字……咳咳……”上官沐曦說得多了,丹府又是陣陣灼痛,忍不住咳出一口血。
眼神一滞,孔月大踏步上前,喂他服下一枚丹藥。
丹藥入口冰涼,回味澀而甘甜,向壞死的經脈灌入一股清冽氣息。孔月托住上官沐曦,掌心貼着後背,助他運氣。
“你倒是心大。知道我是誰,還敢吃我的藥。”孔月淡淡道。
素白手指逐一點過周身大穴。風府穴通關開竅,神堂穴行氣降逆,清冽氣息引導至中樞穴,凝于督脈而不散,化作一團雪色内丹,靈光往經脈四溢而去。
丹田處像是結了一層輕薄冰霜,隔絕了烈火焚魂之苦。青白面色褪去,重新透出紅潤血氣。
劍客深吐一口氣,緩緩睜開眼。
“嶽兄這是哪裡話?”上官沐曦轉身看他:“我隻認你這個人,不管你叫什麼,是何身份地位,有什麼要緊?”
說罷,又禁不住笑了:“說起來,不該叫嶽兄,應該是孔兄?”
孔月别開臉,喉結上下滾了滾,暴露了此時的真實情緒:“吾名孔月,叫月兄倒也沒錯,不必再換稱呼。”
這藥乃千年雪蓮制成的續脈丹,天上地下僅此一枚,是孔月在參加新秀武林大會前一年内專門尋得的,其中艱辛不必多言。雖然不能為上官沐曦重塑靈根,但能免他斷經絕脈之苦。
這藥絕非凡品,對此,上官沐曦心知肚明。然則他二人生了默契,一人不言謝,一人也不邀功。
這事被上官沐曦深深記在腦中,誓要來日加倍報答贈丹之恩。
孔月剛要扶着上官沐曦躺下,門外傳來喧鬧。
“憑什麼趕師兄走?師兄平日對你們那麼好,一群狼心狗肺的家夥,我呸!”少女氣急敗壞,拔高音調裡帶了哽咽:“我不許!我看你們誰敢進去!”
一陣短暫打鬥聲後,威嚴男聲響起。
“把雪兒帶去靜室思過,不得我允許,不得放她出來。”
“是,掌門!”
“放開我!我要嫁給師兄,不許你們趕師兄走!”
上官沐曦原本恢複血色的臉重新變得煞白:“是師尊……”
門被拍得粉碎,來人一襲玄色長袍,白發以冠簪一絲不苟地束起,步履間铮然輕響如劍鳴,露出一張不怒自威的面孔,正是懷劍門掌門宗釋。他帶着一群弟子進屋,把孔月當作空氣,站在床邊,俯視着昔日愛徒,露出輕蔑與不屑的神色。
“擔不起一聲師尊,我可沒有足下這樣的好徒弟。”
照面頭一句話就讓孔月擰起眉。上官沐曦見狀,趕緊拉住孔月的手,示意他莫要輕舉妄動。
“師尊,您這是什麼意思,徒兒不明白。”
宗釋皮笑肉不笑道:“上官少俠天資聰穎,自己傷了根本,馬上以妖言蠱惑雪兒,教她嫁與你為妻。這樣精彩絕倫的計謀,豈是我這小小掌門教得出來的?”
“咳咳……”上官沐曦一激動,一連串壓抑不住的咳聲就從胸腔浮了出來:“弟子絕未做過此事!”
“哦?難道是我的雪兒自作主張,定要下嫁給你這個廢人嗎?”宗釋拔劍出鞘,欲指上官沐曦咽喉。
比劍更快的是一道飄忽紅影。孔月沉着臉上前,雙指如鐵,牢牢夾住劍身。
今日來得急,宗釋沒帶本命佩劍,隻随手取了一把劍。饒是如此,他也想不通劍招怎會被一名散修輕松接住。
紅衣散修指尖一用力,直接捏彎劍身,将那劍化作一塊廢鐵,一對美目蓄滿怒火:“老匹夫,滿嘴污言穢語,找死!”
此人實力高深莫測,完全在他之上!
當着衆弟子的面,宗釋沒露出驚駭怯意,色令内荏喝道:“上官沐曦,我平日待你不薄,可你勾引我女兒在前,蓄意請幫手鬧事在後,簡直忘恩負義,狼心狗肺!”
上官沐曦面如白紙,宗釋每說一句話,心跟着沉一分,最終沉到谷底。
“我上官沐曦從未做過對不起懷劍門的事,月兄也隻是仗義出手,替我打抱不平。你不過是看我失了修為,認為我不可能東山再起,就要尋個名頭逐我出門。呵,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宗釋嗤笑道:“總之,懷劍門這座小廟,容不了閣下這尊大佛了!”
孔月剛擡起手,宗釋就吓得後退一大步,擺出防備姿态。上官沐曦歎口氣,虛虛攔住孔月。
“月兄,我累了。”時常含笑的眸子裡沁了淚珠,強撐着在眼眶打轉,沒有落下:“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