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謝麟初是頭未露鋒芒的雛龍,謝擎就是一條在深淵中修煉多年的巨蛟。
強龍不壓地頭蛇,何況對方本就不是善類。
謝麟初起身,依舊試圖将男人護在身後。
可外衫給了對方,單薄的身量根本擋不住榮王探究的視線。
果然,榮王壓根不等他開口回擊,直接朝一旁的侍衛揚了揚手。
“許是睡迷糊了,本王怎麼能和殿下說笑呢。你們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将行刺殿下的家夥抓起來!”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榮王直接給男人定了罪。
榮王身邊也有近身侍衛,聽到主子命令立馬就想上前動手。
副官明顯沒有韓紹的定力,被榮王的氣勢一震,一時竟慢了一步。
“誰敢!”
謝麟初暴呵一聲,全身氣勢大開,俨然與對方杠上了。
回神的龍甲衛趕緊護在太子身側,帶血的盔甲未淨,手中寒芒森森,不許任何人靠近儲君一步。
榮王一開始便搶占了先機,硬是将謝麟初推到風口浪尖。
“如此袒護,難道這人真是殿下的男寵?神廟之地,怎會有如此荒淫污穢之事?您可是太子,别犯了忌諱行錯了路!”
若是太子執意護着男人,那就是承認與對方勾欄有染,行為不檢,是對神獸的大不敬,禦史台能參得他擡不起頭。
若是任由榮王将男人帶走處死,則勢必會大大削弱太子的威嚴,疑心他護不住下面的人,會動搖擁護者的信念。
這不是殺一個人這麼簡單,朝政也不是當上儲君就高枕無憂。
無論太子如何選擇,對于榮王而言,能在讓對方難受他就高興。
隻可惜,今日的暗殺又失敗了。
可正是榮王這般不依不饒,才叫謝麟初應激一般心神迅速鎮定下來。
他眼睛微眯,整個人殺氣騰騰。
“王爺才叫孤大開眼界!不過是在天玺山安排一場祭祀,又是山魈就是毒蛇,眼下還一茬茬來了刺客,想要孤的命。若不是孤的人拼死護衛,此時怕早已身首異處!
看到滿地屍骸,王爺第一時間不是問一問孤傷勢如何,宣一宣太醫趕緊為孤救治,反而在這兒計較誰爬了龍床,惦記着孤寵幸了誰,當真好笑!
怎麼?難道王爺和這些突然冒出來的刺客相熟,打算随意抓個人就想推脫頂罪?還是王爺特失望,沒看到孤死在您面前,好回宮同父皇報喪?”
榮王瞳孔一縮,手中的折扇也不搖了。
太子不但四兩撥千斤推了麻煩,還把話頭丢回來給他扣了如此大一頂帽子,這一手不可謂不狠。
沒錯。榮王可以說太子穢亂神廟,太子也可以說榮王雩禮失職。
隻有攪混了水才有機可乘的道理,兩人都十分清楚。
周圍的龍甲衛虎視眈眈,無數宮人内官們看着,但凡榮王一個回答不好,他都會被潑出去的髒水弄得自己一腳泥。
四周飄散着濃濃的腥氣,夾雜在沉檀凝冽的延百香裡,莫名有種叫人寒毛矗立的盛氣。
山風飒然,硝煙彌漫,在場無一人能全身而退。
對上謝麟初沒有一絲玩笑的質問,榮王安靜的望着對方。
隔了片刻,他唇角的笑容咧開,涼涼的開口道。
“太子是在說本王安排了刺客暗殺,意欲謀逆弑儲?呵,提醒殿下一句。本王乃陛下親封的攝政王,享監國之權,代掌三軍,不受禮制。可容不得殿下随意诋毀!”
誰知平日對榮王恭敬有加的謝麟初,此時居然半分不讓。
“那孤也請王爺記清。孤是陛下親封的儲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父皇健在,王爺隻有代行之權。您還是注意自己的位置,想想該以什麼身份同孤說話!”
沒有了太子華服的裝飾,今夜的謝麟初一身破爛不堪,整個人看起來單薄又脆弱。
可立在人群中,沒有人敢小觑他。
傷痕是男人最好的勳章,帶血的衣衫是他不屈的盔甲,連臉頰上被濺到的殷紅都成了最好的妝點。
所有人都是黑沉沉的,唯有月光下的他,一身染血的白令人觸目驚心。
他是夜幕下最耀眼無比的星辰,月色都不及他風華的萬一。
氣氛劍拔弩張,眼見雙方就要撕破臉,一旁的宮人突然驚呼起來。
太子妃終于受不住眼前的腥污,暈血昏倒了!
是真是假已是次要,但無異于打破了此刻的僵局。
又是急急去傳太醫,又是忙着将太子妃送回房中,哭喊聲,驚呼聲,現場雞飛狗跳。
再鬥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今晚隻能作罷。
榮王回了房,留下了侍衛們打掃現場。太子的房間已經沒法住,所幸韓紹走了,機要處可供太子暫居。
謝麟初暫時關心不了太子妃,他自己都是一身傷,懷裡還有個胸口破洞的家夥等着醫治。
待醫女走後,床榻上昏厥的太子妃瞬間睜眼。目光如炬,半點沒有暈厥的模樣。
扶着女官的手起身,她突然想到自己為什麼覺得那個男人的眼睛好熟悉。
她見過的。
那隻貓。
那隻貓就是一次次用那般挑釁的眼神,無時無刻的瞪着她!
原來,太子身邊真鬧妖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