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麟初不講武德的,不光這一件事。
趁着榮王中毒暈厥,他連晚飯都沒吃,帶着人直接跑路了。
善玉橋被緊急修複,龍甲衛用寒鐵飛爪的鍊條作為軸鎖,原本的木闆換作了圓竹,一排排連通對岸,形成了一座簡易的便橋。
這樣的竹闆橋自然不能承受太重的東西,通行時候也必須輕裝上陣。重騎隻能下馬變步,分批次小心翼翼通過。唯一一輛馬車緊跟在後,至于糧草藥材什麼,他們全都沒帶,最大限度節約人力和物力消耗。
本就是暗夜疾行,随行隻跟着幾位大臣。至于其他人,太子安排了人手留在神廟,作下一步接應。
若是帶上那些人不但拖累他們的腳程,還會驚動榮王的人。
再說太子才是對方的最終目标,悄無聲息的離開反而能保證更多人的安全。
這是他們皇室的内鬥,隻要不涉入進來,殃及的可能性會小上許多。
榮王不可能将朝臣全部殺完,不然他就算奪了皇位,也沒有人敢聽他号令,得不償失。
月光婆娑,山間能見度不高。所幸再過不久便能出山,外面連通一條較為開闊的官道。
大路跑起來會順暢許多,沒有碎石泥坑,速度也能提升不少。預計午夜過後,一行人就能抵達皇城。
後面的馬車裡坐着身體不适的太子妃,昏迷的男人也被謝麟初安排在了車廂裡。
很怪異,最該避嫌的兩人擠在了狹小的空間裡。隻能說特殊時期特殊對待,眼下也别無他法。
男人身上穿着太子的常服,内官為對方準備了幾身宮人的服制,都被謝麟初拒絕了。
他更喜歡這家夥紅衣翩跹,美豔張揚的模樣。
可惜身邊沒有合适的,謝麟初便将自己的衣服給他。
他可以退而求其次,但對方必須用最好的。太子的服飾布料上乘,配他的瀾溯還算尚可。
一身青衣反比上紅豔更為醒目,好似西子湖畔上泛舟的嬌郎。
夜幕降臨,仙尊躺在荷葉上伴着露珠睡着了。
一行人一騎絕塵。
可後頭跟了輛馬車,他們速度依舊提不了多少。
據探子傳回來的消息,少将軍展睢已率先行軍抵達京郊,在南面三十裡處紮營。
而榮王的部下也到了,輝夜與璞結二軍屯兵西郊三十裡,殺氣凜凜蓄勢待發。
三軍壓境,各路人馬全齊了。
但沒有任何兵符調令,他們不敢輕易靠近盛京。
皇城局勢岌岌可危,謝麟初隻能加快腳步。
他身上有傷,肩膀與後背早浸出了血,被蓋在盔甲下看不出來,夜露深重也沒人注意到他。
太子尚能勉強撐住,可車裡的人卻不好過。
回程一路都是山路,車内雖然放了厚厚的軟墊,可架不住實在颠簸。
楊向薇會騎射,還能稍好一些。
受傷的男人上車時隻能平躺,此時已經斜在靠墊上一動不動了。
聽到太子妃急呼,謝麟初趕緊勒馬。
當看到車内的情況,他整個人都驚了。
角落的軟墊濺起不少的殷紅,男人的胸前也是一片斑駁。
嘴角的血淌在碧綠的衣衫上,濕漉漉的黑色水漬幾乎将前襟泡透……
瘋了!
“太醫!”
謝麟初急急嚷道,整個人已面無血色。
他本不願帶太醫一道回京,那些老家夥哪裡吃得了這般苦。
奈何高衡和副官一再請求,說是他身上傷勢過重,怕路上有個什麼好歹,不成想還真用上了。
林太醫年事已高,跟來的是他那遠房外侄燕太醫。
小太醫骨架小身量輕,被龍甲衛拎着同乘一匹。
所幸侍衛的騎術都很好,除去屁股被颠得疼了些,兩條腿被褲子磨紅許多,人大抵還能挺過來。
被副官帶到跟前,小太醫還以為太子妃出了什麼事。
打眼一瞧,竟然看到一個男子與太子妃處在一個車上。
那一瞬間小太醫都以為太子妃紅杏出牆,姘頭剛被殿下砍了!
知道此等幸秘絕逼沒有好下場,分分鐘就會被皇室滅口。
誰知,他竟看見太子膝行進到馬車裡,衆目睽睽之下将男人抱了出來。
我的媽呀……原來對方是殿下的男妃!
但眼下的情況由不得小太醫各種八卦看戲,再觀望下去自己就要人頭落地了。
男人穿着一身碧色的衣衫,瑩月浮光,質地上好。龍形暗紋裡還摻着銀線,分明是上用禦物。
如此不尊禮法的事,偏太子就允了,可見榮寵之盛。
小太醫伸手摸脈的時候簡直膽戰心驚,就怕自己救不過來。
可左手摸完又摸右手,他懸着的心是徹底涼透了。
“沒有脈搏!他死,死……了!”
男人四肢冰涼氣息全無,心口處别說跳動了,連一絲熱度都沒有,分明離世已久。
還有這個出血量,怕是把身體裡的血全嘔出來,單單隻剩一層皮囊,怎麼可能還能活!
“胡說什麼!他要是沒命,孤要你陪葬!”
太子瞠目欲裂,馬車上的太子妃滿臉驚恐,周圍的侍衛、大臣一個個虎視眈眈盯着他……
小太醫一臉若喪考妣,似乎下一秒就要被龍甲衛抹脖子棄屍荒野。往遠了想,說不定屍骨還會被山裡的野獸吃了……
不行,怎麼也得搏一搏!
趕緊摸出一包金針,小太醫還有最後一招絕學:鬼門十三針。
這套針法在醫門裡占據着極為特殊的地位,可打通心經、治百邪癫狂,強行開啟閉塞的穴道,将人從而黃泉路上拉回來。
小太醫握着金針,右手控制不住的發抖。
他一把穩住手腕,決不允許自己這個時候表現出一絲膽怯。
孤注一擲,金針立時入穴。可剛斜刺入鬼宮三分,一隻手猛然握住了他的胳膊。
劇痛襲來,小太醫根本握不住針,當即整個人就軟在了地上。
“疼!疼!啊——手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