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病時間接近尾聲,蘭姨憂心忡忡地看着床上的夏安兒,一邊想着醫院要有家屬床位就好了,一邊再檢查夏安兒本就蓋得嚴實的棉被有沒有露出縫隙。
她的目光在夏安兒蒼白的臉上再停留了片刻,依依不舍地離開了病房,經過護士站的時候,疲憊的臉上瞬間堆起了笑容,對夜間當值的姑娘說:
「辛苦你們啦!晚上我們家女兒就拜托你們多多關顧了!」
正在聊天的兩個姑娘對她報以一笑,點了點頭道:「放心吧!」
林彥站在醫院天台,見蘭姨截停了一輛的士,彎身坐了上車。司機踩下油門,的士混進了車流之中,林彥的身影已經不複可見。
随着蘭姨離開醫院,夏安兒所在的病房沉靜了下來。林彥隔着兩步的距離站在病床邊,垂眸漠然地盯了夏安兒好一陣後,不知不覺蹙起了眉。
他朝病床又走近了一步,還是那副死盯着夏安兒的模樣。這時,房門外突然響起一陣吵鬧聲,林彥聽見外面的姑娘焦急地說着某病房裡的病人又開始發狂,需要派人過去支援。
林彥不怎麼在意地瞄了門外一眼,之後又看向夏安兒——她仍是沒有半點反應。
林彥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僵硬又笨拙地将夏安兒額前的碎發撥到一邊去,然後又飛快地縮回手,碰到夏安兒皮膚的手指忙地在衣?來回擦拭,一副被噁心到的表情,追悔莫及。
才剛完成了這一連串不協調的動作,他就感應到一陣氣息波動。林彥緊蹙的眉毛倏地松了開來,換了一個極冷淡的表情,側頭睨着床尾。
本來空無一物的床尾憑空出現了一個身穿血紅長袍的男人,正是冥君。
冥君的目光落在夏安兒臉上,連看都沒看林彥,輕飄飄道:「穿着一身人類的衣服,就不别扭麼?」
林彥不置可否地冷道:「總比被人認錯成滿身血污的地獄少女要好。」
冥君滿不在乎地輕笑一聲。
「夢魇大人是見這孩子不夠可憐,要來給她弄個吓人的惡夢麼?」
林彥聞言,眉毛重新聚攏起來,又聽冥君道:「不過你來都來這麼久了,該不會現在才想對她下手吧?可别忘了,她是你姐姐的女兒。」
林彥拳攥得死緊,咬牙切齒道:「她不是……」
冥君卻懶得理會他這種吃醋的小心思,直話直說道:「她是與不是,是你我一句話能決定得了的麼?你姐姐為了這孩子做了這麼多年的人,還有什麼可争辯的?」
一時片刻間,林彥心中似有萬千蟻獸噬咬,火炙般的痛,從胸口蔓延至四肢,手竟還微微發起抖來。他悄無聲息地将手置于身後,仍是一副冷得結冰的表情,目光涼飕飕地掃過夏安兒。
「一副很了解我姐姐的樣子。那她因何要為這個人類付出這麼多……冥君大人想必很清楚吧?」
冥君剛還靈動的神色黯淡了幾分,随即淡道:「她不曾說,我也能猜到,隻可惜......該懂的人還是不懂。」
林彥冷峻地盯着冥君,又聽他道:「你動過夢石吧?」
如同雷電在脈中呼嘯而過,林彥渾身倏地變得僵硬。
「你想知道她最後想的是什麼,這我明白,你想去看夢石裡裝的記憶,這我也理解,但……」
冥君一雙修長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林彥,利刃般刺骨的寒意驟生,連同聲音也顯得十分涼薄。
「你給紅塵人類制造各種惡夢,目的為何?」
林彥目光中似有微光閃動,冥君的話卻不曾停下。
「在人間挑起事端,凝結濁氣......怎麼,你姐姐不在了,你就和那混沌勾搭上,想毀天滅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