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威嚴的眸光銳利如刀地看着他,散發着攝人的氣息和威壓。
趙君逸直起身,九龍至尊的威懾于他來說仿若無物。
見他這副有恃無恐的樣子,皇帝氣笑了,“你不怕我讓你今天出不去皇宮?”
說完,皇帝擡手,圍着趙君逸的上百影衛氣勢一變,傾軋而上,縮短包圍圈,像是随時要置他于死地,或者生擒他。
蒙着沉沉黑夜的宮牆下,似是有什麼要湧動出來。
趙君逸不着痕迹地微動手指。
暗處起的波瀾,在皇帝和影衛都沒察覺的情況下又平靜了下去。
他臉上還是對皇帝恭敬的樣子。
皇帝幽暗的眸子看了他一會兒,突然大笑起來,揮退影衛,不顧形象地撩袍席地而坐。
坐下後,他拍了拍身邊的空地,“過來,我們聊聊。”
趙君逸擡眸看了眼越發深的黑夜,心裡歎息,看來今天想去鑽小公主被窩是不行了。
他跟着坐下。
夜深,月光反而高挂在天空越發明亮,傾灑在他們身上,周圍建築的輪廓隐現。
皇帝眺了眼遠處的天,問:“之前你凱旋歸來之時,主動找朕談了一次話,說要除去一些朝堂蛀蟲,為将來打天下做準備,現在已經過去多年,你準備什麼時候出征?”
趙君逸:“時機未到。”
皇帝歎息,眼裡有些遺憾,也有些期盼,“我能看到那天嗎?”
一陣微涼的晚風吹來,吹起了趙君逸的一縷額發,拂過他狹長深邃的眼眸,他唇角勾起,“能。”
這時風忽地增大,吹過樹木草叢,在幽靜的夜裡帶來強勁的呼嘯聲。
趙君逸低低的能字夾雜在呼嘯的風中,像是精銳的千軍萬馬齊齊在皇帝耳邊呼喊。
呼聲震天,帶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皇帝忽地扭頭,眼裡光芒大盛,渾厚的聲音有掩蓋不住的期盼,“好,我等着那一天的到來。”
趙君逸也轉頭和皇帝對視,英挺的眉目舒展飛揚,笑容前所未有的真心起來,帶着濃郁的野心和自信,“那一天一定會到來!”
君臣在風中對視許久。
久到這陣風停下,諾大的皇宮重新變的幽靜肅穆。
皇帝臉上的神情收斂,擡眸問:“為什麼想當皇帝?輔佐葉顯不好嗎?”
趙君逸微微垂眼,沒有再否認裝傻,他低聲道:“我不信他。”
皇帝:“先不說信不信的問題,趙家有崇禮州和幽谷州在手,還有趙家在民間的聲望,就算将來有一天葉顯拎不清,想和你動手,你也完全有反擊之力。”
趙君逸掀眼,眸中氣勢如刃,他挑唇輕笑,“我不會被動的等待,等着葉顯動不動手,哪怕有一絲可能,我也要提前杜絕,不會讓他發生。”
這一刻,皇帝竟然從他眼中看到濃郁的陰鸷和戾氣血腥,仿佛真的經曆過交付全部的信任卻被全天下背叛的事。
皇帝并沒有對他大逆不道的發言震怒,冷靜問:“那為什麼不怕我,不怕我動你趙家?”
趙君逸垂眸,“你不會。”
皇帝微笑:“因為婉兒嗎?”
趙君逸輕輕搖頭。
眼前的皇帝對他與其說是君臣,更像是半個父親。
前世他父親在戰場死後,皇帝力排衆議,給了他絕大的權力,讓他在戰場上施展能力。
班師回朝,也把最寵愛的公主嫁給了他,此後對他所要做的事,都給予了最大的支持和肯定。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都是。
要是皇位上永遠是他,趙君逸一輩子都不會有異動。
“你不适合當皇帝。”
皇帝說完這句話後,趙君逸沉默沒出聲,皇帝也沒在意,他移開眼,看向前方的黑夜。
“朕不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但你失去了基本的同理之心,不适合當皇帝,你上位,對于百姓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好事。”
從這些年皇帝給他安排的事務上,皇帝就發現了。
趙君逸能力強橫,運籌帷幄,處事狠辣果決,很多悲慘糾葛深重的案子,是個正常點的官員都會反複确定,基于人性躊躇不前。
而趙君逸沒有,命令下的毫不猶豫,仿佛那些牽扯無數百姓性命的案子,那些凄慘無比的案子,在他眼裡不過是石頭一塊,激不起他半點情緒波瀾。
趙君逸聽完,眼珠子微動,薄唇抿緊沒說話。
“反正就算你奪位成功,将來還是要把皇位傳給孩子,何不直接輔佐他?”皇帝悠悠來了一句,“我看宸玉就很不錯。”
趙君逸眼睛忽地睜大,像是不相信這話能從眼前的人口中說出。
他的神情在今夜首次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像是什麼都預料到了,唯獨沒想到這個。
皇帝神色如常,問他:“你覺得怎麼樣?”
他覺得怎麼樣?
趙君逸微微擡頭,看向廣袤無垠、綴着滿天星辰的天空。
趙君逸有能力,有野心,說他不想當皇帝是不可能的。
但不得不說,皇帝說對了,大兒子确實比他更适合做皇帝。
前世趙宸玉年紀輕輕,就鐘林毓秀,文韬武略,上通天理,下能憐憫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