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透過鏡子,看着自己的模樣,輪廓、皮膚、五官……一切都很熟悉,可一切都染上了陌生的細枝末節。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她已經不再是從前的樣子。
身體抽條,五官變得分明立體。
的确是長大了。
再也不能從那張臉上找到分毫稚氣了。
也意味着,那道無形的界限更加清晰。
就算強硬地要哥哥做下承諾,但随着長大,距離與尺度,再也無法避免。
她低下頭,打開水閥,嘩嘩的水聲回蕩。
下樓吃早飯的時候,謝靈在拐角處停了一下,目光先梭巡了一圈餐廳,隻有阮姨和裴叔在。
她慢條斯理地坐下,還沒端起牛奶杯,就聽見阮姨說:“陸行出去打球了。”
“……?”
謝靈喝牛奶的動作一頓,像是被人戳穿什麼似的,立刻說道:“我根本不關心他在哪裡!”
阮黎臉上彎起一個溫和的笑,“好好,是我自己想說的。”
謝靈光速吃完早餐,上了樓。
然而站在二樓,兩個緊挨着的房間門口時,她卻一頓,不知怎麼,擰開了裴陸行的房間。
屋内一片漆黑,她按亮了燈,然後關上門。
她來到窗邊,忽然拉開了那一直合上的雙層窗簾。
頃刻間。
明媚燦爛的天光盡數湧入,溫暖終于得以侵占這處因長久封鎖而陰冷至極的囚籠。
那窗戶,不知是多久沒打開過,她推的時候,前兩次沒打開,第三次才終于推開。
鳥語蟲鳴瞬間沿着縫隙鑽進來。
風來了。
窗簾被鼓動着紛飛。
她伸展着雙臂,感受着久違的新鮮空氣。
忽然。
安靜至極的房間内,響起一道突兀的聲音。
“謝靈。”
她被這聲音吓得抖了一下,轉過身,才看見角落裡,裴陸行不知道什麼時候一直站在那兒。
“你……”謝靈愣愣說,“不是出去打球了嗎?”
“打完回來了。”
天光照進了他漆黑的眼底,一切變得清晰可見。
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她,問:“來做什麼?”
“……”
她自己都不知道。
“開窗……”
她幹巴巴地說:“幫你通風……”
“幫我?”
他從陰影處走出來,站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昨晚才拉黑我,今天又來幫我?”
“……不行嗎?”
提起這個,她反而不心虛了,不僅理直氣壯起來,甚至還有些生氣。
“我不該拉黑你嗎?你昨晚——”
像是覺得難以啟齒,她沒說出口,最終隻是偏過頭,不再看他,“本來就是你的錯。”
“錯在哪兒?”
裴陸行低聲問:“不是你先越界的麼?”
“越界?”
謝靈下意識看向他,說:“我做什麼了?”
這話落下後,裴陸行沒有回答。
四周有短暫的安靜。
他垂着眸,視線猶如實質般從她的眼睛、唇……一路向下,最後停留在她脖頸處,過了一夜,那片皮膚仍舊是紅腫的,仿佛是厭惡至極,昨晚曾一次又一次地擦拭留下的痕迹。
“……”
沉默片刻。
他近似無聲地歎了口氣。
“就這麼讨厭?”
他問。
謝靈怔愣了一瞬,像是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讨厭嗎?
她不知道。
但那樣的感覺實在太陌生,沒有人不懼怕未知的東西。
遲疑幾秒,似乎也沒有别的答案,于是她說:“嗯,很讨厭。”
她看見他的眼睫很輕地顫了一下,呼吸有一瞬變得極為明顯。
他的目光始終落在她身上。
卻很久都沒有說話。
忽然,一陣風吹來,窗簾鼓動,發出一陣窸窣的聲響,打破了沉寂。
她的目光也被吸引,從他身上移開,想轉身去看。
他漆眸微微眯起,像是無法忍受,倏地走上前來,強硬地占據她全部的視線。
“既然很讨厭,”他的嗓音很沉,“昨晚為什麼還要這樣做。”
她愣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因為剛才風的動靜而走了神,問道:“什麼?”
他擡起手,撩開了衣領,露出肩膀上還未消的牙印。
“為什麼要舔?”
他低下頭,離她更近了些。
緊鎖的目光帶着某種步步緊逼的意味。
“……”
她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
他卻緊跟而來,讓拉開的距離變得更短。
“為什麼?”
他手撐在她的身側,杜絕了她所有退路,“謝靈,如果你真的這麼讨厭,那就别這樣做,别給我得寸進尺的機會,别向我釋放任何信号。”
“……”謝靈退無可退,不得不對上他那存在感極強的視線,抿着唇,蒼白地辯駁,“我沒有。”
“嗯。”
他聲音很低,像在确認,又像在引導她,“那就說你不想我靠近你。”
謝靈沉默着。
“怎麼不說?”
近乎逼迫的語氣。
卻不知是在逼她,還是逼自己。
謝靈偏過頭,不去看他。
“說話,謝靈,”他擡起手捏着她的下颚,讓她看着自己,“告訴我,你不想我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