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背傷口的面積不算小,時斷時續的痛意傳來,謝靈過了很久才勉強睡着。
雖然不至于完全無法忍受,但到底還是疼的。
後半夜謝靈也隻睡着了一會兒,迷迷糊糊的,很不舒服。
裴陸行看着她緊皺的眉心,擡手輕輕撫平。
天空的顔色逐漸從深黑色變成深藍色,漸漸有了光亮。
謝靈一直沒有睡得很熟,那點微弱的光從窗戶映進來時,她就醒了。
最先蘇醒的是後背傷口帶來的疼意。
她不自覺地呻吟了一聲,疼的。
緊接着,手背覆上來溫暖的體溫,低啞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很疼嗎?”
她睜開眼,有些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一夜過去,他姿勢幾乎沒有變過,神色平靜,始終陪着她,如他所言,他不會走,不會丢下她,他一直在這裡。
“你……”
剛睡醒,她的嗓音也有點啞。
他起身去拿桌邊放的水杯,給她喂了一點,問:“是不是很疼?”
“不是說了,我睡着後,你也回去睡覺嗎?”
她蹙起眉,語氣都重了一點,“你……你一整晚都沒有睡嗎?幾點了?快去睡覺,裴陸行,你怎麼這麼笨,我就算疼,你也幫不上忙,幹嘛在這裡守着我?”
他擡手撫平她眉心的弧度,說:“别生氣。”
他漆黑的眼睛望着她,目光認真地描摹着她,已經看過無數次,可還是覺得可愛,每一處都可愛,永遠看不夠。
“我睡不着。”
他語氣很平靜地叙述,“也不想睡。”
“為什麼?”
她不解地看着他。
但他卻沒回答。
他隻是垂下眼,握着她的手,親了親。
怕是夢。
怕醒來。
怕一切都成為虛幻的泡沫。
謝靈用手指撫摸着他的臉頰,語聲變得輕緩溫和了一些,說:“去睡會兒吧,哥哥,睡一會兒,好不好?”
最後一句近似哄人的口吻。
他望着她,隔了幾秒,忽然喊她的名字,“謝靈。”
“嗯?”
他閉上眼,貼着她的手掌,溫暖的、柔軟的觸感是裹了糖衣的圈套,不過,不需要這樣高級的獎賞,他也會陷落,哪怕隻是一個求助的眼神,他也會毫不遲疑地過來。
“我很高興。”
他聲音竟有一絲細微的顫抖,像是過度興奮後的不可控制。
隔了幾秒。
他聲音很低很輕地重複了一遍。
謝靈莫名生出一種錯覺,仿佛那語氣裡帶着某種近似虔誠的情感。
太重了。
她慢慢眨了一下眼,不知為何,有些想将手抽出來。
可是她沒有。
她撫摸了一下他的臉,說:“我也是,哥哥。”
“我也很高興。”
-
今天的早餐難得沒有聚在一起吃,不僅早餐,午餐也沒有。
謝靈和裴千語一個上半身“殘疾”,一個下半身“殘疾”,實在不便移動,但待在房間裡大約更無聊,于是兩人拖着“殘軀”到了一樓的大客廳。
從一個人無聊地待着變成兩個人無聊地待着。
謝靈趴在沙發上,她背後剛換過藥,這會兒正是疼痛最尖銳的那一陣,呼吸還有些重。
裴千語躺在另一邊的沙發上,腿搭在一個軟墊上,放得平直,也因為剛換了藥,呼吸“嘶嘶”的,像條僵直的蛇。
阮黎和裴淮川一人照看着一個,在旁邊坐着看書。
好一會兒。
裴千語緩過去了,跟謝靈說:“感覺也不是很痛嘛。”
“……”
謝靈很想揭穿她,但是這會兒還有點疼,不想說話。
“你背上的那個傷口大嗎?”
裴千語沒話找話地問。
因為疼,謝靈原本不想講話,但裴千語就這麼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隔了幾秒,她悶聲回了句,“不大。”
裴千語說:“不大你臉色都白了。”
謝靈:“……”
她問:“真不大?”
謝靈:“……”
她臉色都白了,能不大嗎?
謝靈偏過頭,說:“不大。”
裴千語“哦”了一聲,不講話了。
過了會兒。
謝靈又把頭轉了回來,看着她,突然問:“你當時……”
她停住了,沒有說完。
如果裴千語沒有撲過來,她就不會受傷,而謝靈也不止是後背的傷口了。
所以裴千語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也不知道。”
裴千語聳了聳肩,然後做出一副回憶的神情,想了一會兒,“就感覺……你可能會哭。”
謝靈不太明白地看着她。
她摸摸下巴,繼續說:“感覺你摔下去會哭,但是我不想讓你哭,所以就那樣了。”
謝靈沉默下來。
有那麼一會兒,阮黎和裴淮川翻書的聲音也沒有響起。
許久。
謝靈說:“下次别這樣了,很危險。”
“但是你會哭。”
裴千語說。
“……”
“不會。”
“不信。”
“真的,别再這樣了。”
“哦。”
裴千語重新躺了回去,沒有看謝靈,一副“沒在聽”的表情,然後說:“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