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甩下周裕樹跑回家了,她幹脆也不再出門。
指使周裕樹去店裡監工裝修進度後,周麥琦關掉了所有電子設備,坐在落地窗前開始畫畫。
偶爾也有這樣的時間,在快速發展的進程裡慢慢地把畫紙塗滿顔色。
她不是美術生,也沒有令人惋惜的畫畫天賦。入了珠寶這一行之後,她照貓畫虎,經常跟着她的伯樂臨摹珠寶的紋路。
大四那年找到大廠實習的同時,夜晚的空檔時間,她看到了珠寶店外貼的招聘廣告。
她自薦可以做小時工,付給她正常範圍内的小時費就可以。
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啊。店員一臉怪異,找了他們的老闆邵玉。
邵玉打量了她一番,招招手,把她帶進了小會客室裡。
會客室裡琳琅滿目,璀璨奪目的珠寶折射比白織燈還要閃亮的光線。
邵玉打了個響指,叫她收回神來。
“看什麼呢?”
周麥琦收起張開的下巴,立馬換上為混口飯不得不積極的通透嘴臉,“看您這裡是個前程似錦的好地方!”
笑容和上揚的語氣,張口就來。幾分假幾分真,邵玉看一眼就知道。
“你太嫩了!”邵玉說,“你叫什麼?”
“周麥琦。”
邵玉從她的額頭看到下巴,又從左耳看到右耳,隻問她:“現在可以上手嗎?”
周麥琦猶豫片刻,停頓的兩秒裡,邵玉咂了咂舌,“怎麼,不行?”
“不是,”她搖搖頭,“我得先告訴我男朋友不用等我吃飯了。”
邵玉聽笑了,“他不會生氣嗎?”
“生氣的話就證明不是良人,趁亂斬斷緣分就好了。”
邵玉被逗得哈哈大笑,給了她一雙白手套,領她去了櫃台。
那是人生重要軌道的開始,也是周麥琦和蔣浮淮關系的轉折。
大學三年多,她以為他想要的戀愛是有人陪伴,有人取暖,有人一起玩。但是她發現,蔣浮淮聽到她做了很多新鮮事,嘗試填滿空餘時間的時候,不僅會帶給她情緒價值,也會默默收斂自己,不做她前進道路上的絆腳石。
頭一個晚上的試班結束之後,趕在關店之前,邵玉問她累不累,白天要去實習,晚上打小時工,年輕是要拼,但沒必要這麼拼。
“不累啊,”她即便累得要死,但也不會顯露在臉上,永遠輕盈得像羽毛一樣,清澈得比露水還要純淨,“閑下來會胡思亂想,忙起來才能杜絕焦慮的根源。”
不得不說,邵玉有點想要欣賞她了。
“回去吧,你男朋友在外面等了你好久了。”
下巴輕擡的方向,是印着店名花字的玻璃窗。燈光反射,和街道上的霓虹燈牌交相輝映,撐着透明傘的男孩站在那裡,隻有臉沒被其他景象重疊。
周麥琦跑出去,看見小雨裡縮起肩膀的蔣浮淮,他懷裡抱了很多束花。
各種顔色,各種品類,湊不齊一個完整寓意,好滑稽,又好别緻。
“突然搞這個幹什麼?”周麥琦問。
“地鐵口賣花的奶奶太辛苦了,想讓她早點回去。”
“你坐地鐵來的?”
“我騎共享單車來的,隻能停在地鐵口的指定區域。”
周麥琦笑了出來,王子變平民,總是無端戳中她的笑點。
他朝她伸手,“周麥琦也辛苦了,現在可以回學校了嗎?”
“可以。”她捧着花,挽着他的手,綿綿細雨落在透明傘面,邵玉站在他們身後拉了閘,隻留下“真愛”兩個字的燈牌。
回憶是相互勾連的,想起這一茬,就會想起那一茬。
周麥琦記得,蔣浮淮來接她是因為她打了電話和他說找到了新的兼職,已經坐在餐廳的那些所謂“蔣浮淮的好友”為他鳴不平。
說周麥琦分不分得清輕重緩急啊?
還說周麥琦根本沒把他們以及蔣浮淮放在眼裡當回事。
最主要的,還是周麥琦這麼拼命賺錢幹嘛?蔣浮淮手裡漏一點,夠她吃好久用好久了。
沒開席的席間,蔣浮淮偏頭笑了一聲。
那幾個所謂的朋友以為說到他心坎裡了,繼續侃侃而談。
“浮淮,你真喜歡這個周麥琦,就看看家裡有沒有什麼崗位能安排。”
“是啊,這麼好的資源她不用,是不是傻。”
“适當的時候還是要對女孩子展示一下你的财力和權力,更能留住女孩子的心呐。”
馬屁拍成這樣,蔣浮淮不想笑都難。
他在家既沒錢又沒權,說難聽點,就是家裡的米蟲,這些人居然能因為他姓蔣就把他吹捧成這樣。
“好了好了,”他止住笑,拿起餐桌上盛着清水的玻璃杯,手舉高和視線平齊,他說出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話,“緻敬獨立女性。”
*
這些,全都是吵架的時候方沂南和她說的。
周麥琦捂住心髒,感受跳動的頻率,思索着蔣浮淮這人,搞不好真的擁有獨一無二的靈魂。
*
快遞員打了好幾個電話和她聯系不上,周麥琦看到已經是幾個小時後了,回撥回去,小哥讓她下樓去簽收。
前些天在香港認識的朋友說為她燒了一支花瓶。
她的日常裡對花沒有太大的需求,花瓶自然用處不大。朋友要她好好利用這個花瓶,告訴她開花結果在宇宙之間都是有奧秘的。
周麥琦穿着睡衣和拖鞋就下去了。
不知道誰家房門打開,栀子味的香水氣味跑出來,充盈樓道。
或許買一束栀子花也可以,春夏之交,适合這種馥郁心房的味道。
電梯“叮”的一聲到達,門打開,猝不及防和邁入單元樓的人撞了個滿懷。
霧面紙上還留有水分,花束傾倒濕了來人滿手。
周麥琦開口說對不起,卻看見捧着花在甩手的蔣浮淮。
身着制服的快遞小哥在不遠處問:“周麥琦是吧?你這個是易碎品,好像是花瓶,得當面簽收才行。”
相撞的兩個人都看過去,周麥琦說:“好的,來了。”
蔣浮淮卻說:“周麥琦,你未蔔先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