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晴天一陣陰天的天氣裡,杏川市又迎來了驟雨。
Pour moi裝修完畢,在做試營業準備,雨水淅淅瀝瀝灑在台階前,周麥琦出去關門,猝不及防就被門外的人影吓了一跳。
這條巷子上陸陸續續有入駐和裝修完畢的商家,每天進進出出光鮮亮麗的人群,乍看門外戴着帽子正在淋雨的人,周麥琦以為哪裡闖進來的流浪漢,揮起了手裡的小黑闆。
“你幹嘛呢?”
來人擡起頭,借室内燈光照亮一張臉,灰暗失落和僥幸就曝露周麥琦面前。
蔣浮淮重重歎了口氣,“我被家裡趕出來了。”
因為和季芸争辯她根本不知道周麥琦有多好,被季芸一氣之下指着鼻子說:“她那麼好那你去找她,别在這個家裡呆着!”
蔣浮淮說走就走,走到門口發現下起了雨,剛想伸手拿傘,季芸大喊:“别給我拿傘,傘是這個家裡的東西!”
他收回手,俨然賭氣的中學生,一言不發走了出去。
行走胡懷巷子朋友甚多,可想來想去,那些狐朋狗友給的溫暖都沒有周麥琦一句冷嘲熱諷來得紮實。
蔣浮淮摸到了這裡。
眼下,店裡新招店員已經下班了,隻剩下周麥琦一個人。她嫌棄地讓他進門,看他走一步就滴一路的雨漬,勒令他不許再動了,就站在原地。
為開業準備的工作服裡有大碼T恤,她拿了一件給蔣浮淮。
換了衣服的人正用毛巾擦着頭發,一言不發。
周麥琦問他:“為了什麼啊?”
為了什麼才被趕出家門的。
他擡起眼神,她立刻警覺地後退離他三步遠。“别跟我說是為了我。”
“怎麼可能。”
他牽了牽唇角。
“那你們家在搞什麼,你媽平時不是挺寶貝你的嗎?”
“這是我遲來的叛逆期。”蔣浮淮說。
“叛逆期?這都第二回了,不算遲來吧。”她想也沒想的脫口而出。
“是啊,都第二回了。”
他把毛巾挂在脖子裡,看亮麗通明的店内和櫃台,還有包含小巧思的設計和會客區,不着痕迹地在心裡呐喊,第一回是因為周麥琦,第二回竟然還是因為周麥琦。
說他沒長進,也不是毫無道理。
“我今晚能睡這嗎?”蔣浮淮忽然開口問。
“什麼?”周麥琦睜大眼,如臨大敵,“睡這幹嘛?你又不是沒錢沒朋友沒地方去。”
他徑自伸了個懶腰,“我媽下令在巷子裡封殺我了,我現在的确是沒錢沒朋友沒地方去。”
“不可能。”
“真的。”
她蹙眉盯着他一張混亂又疲憊的臉,試圖找出一些蛛絲馬迹。
蔣浮淮則發動自己的無賴技巧和嘴遁大招:“男女朋友一場,沒必要幫着我媽趕盡殺絕吧,我就在你店裡睡一晚,明天天晴了我再想辦法。”
“你回你自己的房子去。”
“我媽放狗蹲守我了。我怕狗,你也不是不知道。”
“你去酒店開個房。”
“一次性床品我過敏。不想再讓我自己雪上加霜了,而且,住酒店也不便宜啊。”
周麥琦伸手推他,“那你去睡馬路也别睡我這裡。”
到時候被季芸知道,給他們四張嘴也說不清楚。
蔣浮淮站住腳,不動如山,隐隐用力,堅決不挪動半步。
“周麥琦,求你了,收留我一晚怎麼了,我給你打工,我幫你賣鑽石,我給你跑腿總行了吧!”
不行!她沒有權利也沒有義務相信和幫助無賴。
“你快給我走!”
沒說“滾”已經是她最大的尊重。
推搡來推搡去,拉拉扯扯演變成摟摟抱抱,她抱着他的腰想把他當成一座山搬到門外,他低頭輕抵着她的頭頂,閉起眼睛說:“我錯了啦,别這樣懲罰我。”
驢唇馬嘴,對牛彈琴。
最後,是他力氣更大一些,抱緊周麥琦不允許她松開。
“休戰吧,周麥琦,休戰吧,我們還是好好相處好嗎?”
周麥琦臉頰被迫貼着她的胸膛,大喘着氣說:“你别趁人之危,先給我松開。”
有兩分君子氣度的蔣浮淮松開她,卻沒想到她反手就把他往外推,又一陣來回的拉扯,指甲不小心刮擦皮膚,突然有了道傷口。
蔣浮淮當即舉起手,“我受傷了,我要求你賠償,你不讓我睡店裡,那我去你家可以吧!”
周麥琦愣住,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完全是強盜邏輯,天下無敵。
她氣得笑了,用一種很陰森又帶着威脅的語氣說:“行啊,來我家,正好我花瓶碎了,到處都是碎片,刀也是剛開過刃的,鋒利得很,你來,我看你晚上睡不睡得着!”
*
較着勁的人們真關了店門一前一後回到了周麥琦那套公寓。
她在門前按指紋,他跟在後面觀察走廊。不遠處有人家進出,他颔首算作一個招呼,還伸出手揮了揮。周麥琦警鈴大作,回過頭攬着他的脖子就勾進了門内。
“能不能别太自來熟,那是我鄰居,關你什麼事。”
“打個招呼嘛,中華傳統美德。”
他之前進來過,也被周麥琦諷刺過到處打量,這一次學乖了,沒有再過分好奇。
除了新換的衣服,蔣浮淮身上幾乎全濕了,周麥琦不讓他坐不讓他躺不讓他走來走去。蔣浮淮站在門口,商量着:“我想洗個熱水澡。”
為了趕跑他,周麥琦脫口而出:“熱水器壞了。”
“那我洗冷水澡也行。”
她手往旁邊一指,“那裡。”
他鑽了進去。
浴室裡傳來水聲,周麥琦感覺腦袋發懵,揉亂自己的頭發,三步并作兩步跑上樓去。
一大堆壓箱底的衣服被她當成穿了就扔的睡衣,拖出來那些收納盒,翻箱倒櫃,找了兩件衣服出來,站在浴室門邊敲了敲。
水聲停了。
他在裡面問:“怎麼了?”
“換洗衣服放門口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