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工作,自然落到了實習生身上。
夏志琪一開工都在忙活這件事。
她倒不認為這事兒麻煩,換個思路來想,她覺得這活兒特别适合新人。
上午跑了幾個部門,又打了不少電話,她很快就把酒店上下各部門都搞明白了,連會議中心、康樂設施,甚至員工食堂,她都混了個臉熟。
帶她的兩位資深員工,除了瑪麗張,還有另一位昵稱“阿蘇”,是個美麗時髦的小姐姐,講一口港普。
後來才知道阿蘇來自包郵區,大學在瑞士讀酒店管理,又在香港幹過幾年。
有了行業鍍金,資曆一下子上去了,平常很受總監和總經理重視。
雖然比不上瑪麗張資深,兩個人一直明争暗鬥。
除了這兩位麝月晴雯,還有位市場部文員米莉,是位大學剛畢業的女孩子。
剩下的人都和夏志琪沒有什麼交集。
她來之前,姑父說總經理的英式口音很重,所以員工的口語和聽力一定出色。
不過英國人開會通常輪不到她這個實習生聆聽教誨,但公關部總監的英語那才叫一個酸爽。
比如周一晨會,領先發言的就是總監彼特鄧。
他的口語中動詞比較匮乏,所以“搞”字被拿來擔當一切動賓結構裡的謂語。
比如一般人說,策劃活動、邀請媒體、購買設備,到了他嘴裡就成為:搞個活動、搞個媒體、搞個設備。
大家聽他在那裡搞來搞去,隻能面露微笑(不是因為很好笑,是怕不笑别人就笑自己的那種)。
言語間不加英文實在不能顯示水平,就聽見比特鄧繼續說:
“因為我搞酒店這個industry很多年了,所以積攢了一些network,經常會有一些國外同行向我做consult,每次我都告訴這些人,尤其是American 專家,他們一定要來China,因為中國的酒店硬件絕對是top one。”
夏志琪悄悄擡頭四處去看,就見下面many同事都在點頭稱是,那種seriously的程度好像在接受大師教誨。
她隻好善意地把總監的actions理解成helping大家quickly記。
彼特鄧以為自己的發言很動聽,“搞”得越發有勁了。
他的講話剛結束,負責會議紀要的米莉緊張地對夏志琪說:“你看我這句話是不是記錯了?我記得和他的PPT裡寫得不一樣!”
夏志琪安撫米莉說:“都對了!”
中午吃飯在員工食堂,位置是地下一樓。
補貼都打到飯卡裡,不用的話月末可以兌換成現金。
夏志琪吃了幾次後覺得實在不實惠,就和米莉在午餐時間出來軋馬路,在外頭吃。
别看酒店位于繁華的鬧市區,走幾步、轉個彎就能看見幽靜的小馬路,兩邊都是老房子。
梧桐樹栽道,樹影斑駁中行人稀少,是散步的好去處。
兩個人好幾次都買了個面包,一邊啃,一邊在梧桐樹下走來走去。
米莉特意叮囑夏志琪:“待會回去,就說外頭吃了蓋澆飯,别說咱們在外頭啃面包,不然瑪麗張又要叨叨。”
夏志琪點點頭,說:“記住了。”
啃完面包,她不由自主捏了下米莉的發梢。
米莉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她一眼,問:“我頭發是不是有點油?”
夏志琪微微點下頭。
米莉父母都是知青,現在還在外地,她平常都借助在嬢孃家,總用他們的水洗頭,嬢孃會不高興。
這一點夏志琪都知道,她小聲說:“其實你可以去酒店健身房洗澡,那邊的同事和我說,好些部門的人都會這樣做。”
米莉笑道:“你啥都知道?我都在這裡上班半年了也沒聽說過。”
1997年的海城正在步入大發展時期,除了那條幽靜的小馬路,周邊地段有大片的平房被拆除。
有次她們穿過小馬路後,終于見到了傳說中的“彙港中心”,也就是夏志琪姑父說的那個“超級地塊”。
米莉驚喜地說:“去年我在酒店最高層就能眺望到這裡,那時候還是一片荒地呢,蓋得可真快啊!”
建好以後,這裡不僅是海城第一高樓,更會是最高檔的百貨商店之一。
夏志琪關注的則是那片更矮的工地,應該是别墅區。
她問:“這裡周邊的房價是多少?”
米莉遲疑地說:“瑪麗張說她家離這裡5站公交,老房子大概單價在4500元,我猜這裡起碼也得6000元,問題是根本買不到,因為周邊商品房很少。”
在一片破敗老朽的高齡樓房中,橫空出世這麼一片富貴堂皇的别墅區?
好像有點不對勁兒,她也說不上來哪裡不對。
米莉繼續說:“技術部那邊有個同事,在郊野公園那邊買了房,76平的兩房花了14萬,單價要1890元。”
真不愧是海城,偏遠一點的地段,房價就這個數了。
她口袋裡的十萬塊,也根本買不起套像樣的房子。
可這個時候不限購,不限貸,如果有魄力貸款同時供若幹套房子,用房租還貸,十年後賣一套就清債務了!
算了,還是甭做夢了。
外來人口還沒大量湧入,房子沒那麼好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