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麗盈忍不住小聲道：“你去哪裡了，輔導員好一通猛找，讓你回電話給她。”

夏志琪毫不猶豫地撥了過去。

輔導員的聲音立即從電話那頭鋪天蓋地而來：“你身體不舒服嗎，今天怎麼沒去？”

寝室裡霎那間靜悄悄，大家都支着耳朵聽。

隻聽夏志琪朗朗道：“我上午去郵局取家裡的包裹，回來時看到流動獻血車沒人排隊，我就直接獻了血，紙質證明已經放到您系裡的郵箱了。”

輔導員原本打好了好大一通草稿，頓時都沒地方發揮了，隻能生生憋住那些話，改口冷笑道：“好，好，好。”

說完這三個字，她才想起來一件事，立即大聲道：“把紅糖和奶粉還回來，還回來！”

一直等到宿舍裡沒有外人，章麗盈才開口：“夏，你這是公開和學校叫闆嗎？”

夏志琪笑道：“獻血還非得通過海師大嗎，沒這一說。”

章麗盈看下四周，小聲道：“學校的安排很多人都不滿意，但沒人敢公開表達，更沒人敢公開叫闆。上午有些人背後嘀咕你，她們就是嫉妒你敢和她們不一樣，羨慕你有這個膽。”

這件事也有代價，那就是讓夏志琪徹底變成地理系出名的刺兒頭。

以前僅是系裡老師覺得她難搞，現在學生們也覺得這人耿介難惹。

她走在系教學樓裡自帶“别惹我”的氣場，經常被人隔開一米遠。

以前的好多熟人，看見她都客氣又疏遠。

夏志琪起初還尋思，是又有人造我謠了嗎？還是我這人人品不行？

不過沒多久她就懶得再去追究原因了。

獨來獨往挺好的，清淨。

沒過幾天，許久未聯系的何倩倩突然緻電給她。

聽到她嚴肅認真的口吻，夏志琪一驚：東方花園暴跌了？不應該啊。

哪知何倩倩是來感謝她的：“我老早賣掉的外銷房哦，現在跌得一塌糊塗！好幾個香港朋友在HK買了樓，結果也都跌到地闆上，真沒想到香港樓市還有這一天。幸好我把錢放到了東方花園上，走，周末何總要請你吃海鮮！”

夏志琪道：“我剛獻完血，我要吃點好的補補。”

吃飯那天，何倩倩特意用保溫桶捎帶了滿滿一桶豬肝粥：“我家阿姨最拿手的，連帶着保溫杯都給你，保準你明天早晨還能喝上熱乎的。”

然後她才朝後退幾步，盯着夏志琪道：“你看上去瘦多了，沒去年這個時候精神，去年我剛看到你就想，多有精氣神的小孩啊，眼睛瞪得像銅鈴。”

夏志琪忍不住笑道：“你别唱了。”

真快，她們都認識快一年了。

飯間她跟何倩倩說了學校裡最近發生的事，何倩倩認真地說：“換到80年代我讀大學那會兒，你這樣的做派，學校有各種辦法收拾你。”

夏志琪笑道：“我就是讨厭那些冠冕堂皇的說辭和做派，不想被人利用，還是做生意人好，大家擺明了賺錢，誰也别玩虛的。”

何倩倩搖頭道：“你說得是小生意人吧，賣早點的、賣菜的，但凡生意做大了，并不能一味窮形盡相地賺錢。起碼嘴巴上要會說好聽話，至于事情怎麼做，當然又是另外一套了。”

虛僞是人類社會運轉的潤滑劑。

何倩倩說她把以前鄰居香港人的外銷房買下來了，對方急着移民加拿大。

夏志琪試探着問：“半價？”

何倩倩得意道：“三折！行情就這樣，甚至更低。我能一次付清還不貸款，還能順便幫他在溫哥華那邊的華人社區找房子。”

“于是他們咬咬牙就賣給了你？”夏志琪補充。

對此，何倩倩志得意滿：“我估摸着等這波金融危機過去，海城的房子總體還會漲，外銷房的行情會觸底反彈，畢竟這是海城的房子，不可能一直在地闆上起不來。我趁着這個時間多收點房子，将來也好有個養老錢。”

夏志琪滿斟了一杯酒：“何總真厲害，敬你的。”

她深感到一個人想要賺錢，除了能自己做出一塊大蛋糕，更多地是搶别人的蛋糕。

不動聲色地搶，強取豪奪地搶。

他們必須缜密布局，才可以安然無恙、平平安安把自己的口袋裝滿。

不管是股市也好，樓市也罷，或者大多數市場都這樣。

雙赢是理想化的，大多都是零和遊戲。

任何跟自身利益無益的事情，他們不會分半分精力。

就像她，能以學生的身份成為何倩倩的座上客，哪裡又是因為人美心善呢？

她有點的迫不及待了，她現在期待着接下來會發生一些事情，能讓她完全投入進去，從而擺脫校園裡平庸的生活。

因為她發現從大二上學期，自己突然變成了一個沒有志向的人。

失去了志向後，她就站在這個世界的空白處，無所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