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合同是兩家公司的法務來做，夏志琪要做的就是準備演講稿。

按說買房這種事，她各類消息信手拈來，不用任何準備都能上去滔滔不絕地講個把小時。

為了聽上去更嚴謹，她還是管葉智華要來之前的那張房價區位圖，又添加了自己對樓市的分析。

那天的活動由一個冷餐會打頭，很多人都帶了伴兒。

其中赫然有一個熟人，宋運馳的前女友車車。

她模樣變化太大，夏志琪差點沒認出來。好歹也是曾經的專業模特，車車如今豐滿得過分，特别是她露出來的雪白肩膀，看上去香軟可口，有一種豐腴秾豔的美。

不是所有的模特吃胖後會有這種楊貴妃般的美麗。

望着她身邊某位年約40歲的中年男，夏志琪明白她必然完全放棄了模特生涯，選擇了另一條捷徑。

這也是一種路，她從來不會去品評它的對錯。

車車也認出她，估計以為對方也是由男伴帶來湊熱鬧的，她倨傲地把下巴一昂，先和老熟人打個招呼，然後才得意地對她說：“夏志琪，怎麼還穿西服？回頭來我店裡瞧瞧，我開了家買手店，全都是潮牌。”

她身邊的中年男人聽到這個名字，忙問：“是智邦的夏總對吧，演講嘉賓？”

眼見兩人在那裡寒暄客套，根本沒自己插嘴的機會，車車氣得直翻白眼。

演講即将開始，按照慣例，所有會員攜帶的陪同都被擋在了外頭。

車車望着會議室裡的人頭攢動，心裡就像貓抓一樣難受，恨不得硬闖落坐，給自己也掙個一席之地。

她一直留心裡面的動靜。最先演講的是個男人，嘴裡很多英文單詞，高頻詞都是諸如“互聯網”、“矽谷”之類。

聽衆都很安靜，禮貌，直到演講結束，會場才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在主持人的再三鼓勵下，有人問了些問題。

車車心說這些聽衆都是商場上見過大場面的人，想要唬住他們可不容易，估計夏志琪待會演講後，反饋也同樣冷淡。

她不由發出一聲冷笑。不一會兒，第二場演講開始了。

車車盡力把座椅朝會議室拉得更近一些。

隻聽見一個女聲道：“本地樓市近半年來都呈現出了‘闆塊輪動’現象。每一個闆塊大熱，價格上漲的背後都有推手。”

突然，有人過來提醒車車：“女士，女士。”

車車明白對方是提醒自己不要偷聽得那麼明顯，她尴尬地笑笑，連忙裝作要在手提袋裡找粉撲的樣子，低頭在包裡一頓亂翻。

等到工作人員走遠，演講已經進行了約莫快一個小時。

車車瞅準時機，踮着腳來到會議室門邊，把耳朵緊貼着門縫。

夏志琪的聲音，仍然亢奮、有力。

隻聽她道：“海城的樓市接下來至少有3年特大牛市，房價将會日新月異，完全無憚季節性影響，持續不斷地上漲。業内人士僅從這個月的購買數據就已經看到了苗頭，我猜測這些資金絕對不是沖着租金回報的。它們一定是避險資金，完全屬于‘資産組合’的再配置。那麼，在座的各位，還有誰将會是這類‘先知先覺’的人群呢？你，還是我？”

會議室裡一片安靜，繼而掌聲雷鳴。

鑒于提問的人太多，主持人一次又一次延長了提問環節的時間。

車車撇下嘴，又踮着腳回到下午茶的桌子邊。

夏志琪今天名片簡直收到手軟，她回家後整理了一下，多半是海城本地的企業家，各行各業都有，還有外地來的商人，内蒙古、東北都有。

有錢人并不都是窮奢極欲那種，他們多半很焦慮，生怕錢爛在自己手裡，都想了解最好的資産配置，又怕上當受騙。

她印象最深的是另一位演講者楚從宇，那人是位互聯網創業者。

他一開始說得天花亂墜，什麼大批投資人開着跑車去矽谷找項目，互聯網公司紛紛起飛，随随便便一個帶“.com”的項目就能換來數千萬美金甚至更高的投資。

他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從美國拿到投資回國創辦了文學網站。目前也和出版社、影視公司、平面媒體、新聞機構建立了良好的合作關系。

千禧年的海歸派說起美國來，自有一種矜持驕傲，說起大西洋彼岸的風投狂潮，更是逸興遄飛。

奈何他面對的聽衆都是各自領域内的人精，大家一個勁兒追問他網站的盈利模式是什麼。

他才說了幾句，大家都明白他的把戲離賺錢還很遠，這人的生意噱頭居多。

别聽這位CEO滿嘴新詞彙，歸根到底幹的還是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勾當。

美國矽谷的投資人好騙，中國企業家難哄。

聽衆的熱心很快就降到了冰點，一點面子都沒給。

夏志琪反而是和楚從宇交流更多的那個。

她對這批最早做網站、經營電子商務的人，充滿了敬佩。

投資者在微笑、融資者在狂叫的年代，不是每個人都能精準踏準節拍，大多數人都成了互聯網的先驅或者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