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錢莊的下人房内有兩個丫鬟,一個忙碌地整理東西,一個坐在那神遊天外。
“回神了,今日該你打掃賬房。快去吧,别誤了時候。”
小桃拍拍正在發呆的小杏,看着她回神,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走之前還不忘叮囑:“小心行事,莫要出了差錯,到時又要挨罰。”
“好。” 她本能地回應,其實根本沒有聽到心中,隻是從左耳朵飄到右耳朵。
直到小桃的身影徹底消失,小杏才猛地站起、馬不停蹄趕往賬房,可沒跑兩步卻又不自覺慢下腳步,開始胡思亂想,她身為剛畢業的财政專業的學生林杏,上沒有作奸犯科,下沒有随地吐痰,誰能告訴她為什麼會穿越呢?
想到入神處,林杏深深歎口氣,還沒等把這口氣吸回去,她意識到自己好像踩到一個軟軟的條狀物。
心下一驚,低頭看去,竟是一條白蛇!
林杏連忙後退,想尖叫又不敢,怕驚擾他人被罰。那蛇被打擾,直起身用一雙豎瞳盯着她,可卻沒有攻擊的意味,良久後悠閑離開,她才把提着的心放下。
緩了半刻,林杏仿佛才活過來,感慨道:“我去!這什麼時代,生态環境這麼好,還有野生的白蛇?”
等意識徹底回籠,林杏想起她還要去打掃賬房。這件小插曲耽誤了些時間,隻能匆匆離開,落葉被她急促的步伐踩得“沙沙”作響。
不遠處站着一個男人将她的話語盡收耳低,他高大的身影被錢莊粗壯的銀杏完全擋住,而白蛇正溫順地盤在他腳邊。
林杏卻并未将這件事放在心上,和往常一樣做完自己那部分就回到寝居發呆。
不知不覺間太陽慢慢落下,隻剩最後一縷陽光不願從門縫離開,在未曾注意時小桃已走上前來,輕輕撫平她皺着的眉頭,道:“你我二人相識多年我竟不知你這般喜愛皺眉。那你是喜愛我多一點?還是喜愛皺眉?”
打趣的話語讓林杏從紛繁的思緒中抽身,她露出微笑,握住小桃做亂的手,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笑了、笑了,那就是好了。”小桃目的達成,回到自己的床邊,把壓在枕頭下的荷包拿出來。她看到荷包像想起來什麼似的,對着小杏問道:“我記得你之前時常拿出荷包察看,這幾日卻不見你拿。”
林杏心裡一顫,面上不顯,淡定回道:“銅錢不會越數越多,有這功夫,我可以再做點活計去了。”
“有道理,這樣就能更快把咱倆的賣身契拿回來了。到那一日,你我二人開一家飯館,我們永遠在一起。”
這話讓林杏心底湧上慶幸,她們二人都是孤兒,一起在這錢莊做工,相依為命。小桃恐怕無法接受真正的小杏已經消失的消息。
最後一絲陽光被帶走,鐘聲響起,到了用膳的時候。此時錢莊已落鎖,隻剩些丫鬟小厮,二人又出來地晚些,故而幽靜的小路上隻剩她們。
風把地上的落葉卷起,院子裡變得熱鬧,小桃被吓一大跳,緊緊地抓住小杏的衣服。
小杏回握住她的手,無聲地寬慰她,在影影綽綽中白蛇好像出現在前方,可走到那裡卻是空無一物。
一間屋子的房門忽然打開,熱鬧的屋内靜默一瞬,不知是誰喊道:“哎呀,門怎麼又被吹開了?”
氣氛這才回到正常,離門最近的那人自覺起身合上,可一隻手卻從門縫伸入。她怔愣片刻,擡頭望去,露出釋然的笑容,“小桃?你們怎來得這般晚?”
屋中衆人自然注意到這裡的動靜,遠處一丫鬟向她們揮手,“快來,給你們留着位呢。”
點頭示意後二人坐在在自己的位置上,飯菜已經放在桌上,和以前一樣毫無變化。兩人一坐下,旁邊的丫鬟就來搭話。
“剛才管事的說讓咱們最近老實點,說是什麼監察使要來咱們錢莊。”
小桃看了眼小杏,回道:“天下錢莊如此之多,為何偏來我們這?”
“你忘了不成,咱們錢莊可是第一錢莊,比起國庫都不遜色呢。”
衆人哄笑一堂,無人再深究這個問題。
本着說多錯多的道理,林杏努力少發言。以為計劃天衣無縫,可回到屋裡後,小桃猛然發問:“你是不是有事瞞我?”
林杏本能想搖頭,小桃卻搶先開口:“不許說沒有,不許搖頭。”
這一下子把林杏說住,沉默半晌,“我不知如何開口,你隻要知道我永遠都是小杏。”
小杏不再說話,沉默地收拾東西,小桃就靜靜地看着她。
快到熄燈的時候,小桃突然向外走去,還特地讓小杏不要找她。雖然疑惑,小杏卻也沒去追她,生怕小桃再生她的氣。
直到滿地浮起月光,也沒有身影出現。小杏熬不住睡了過去,臨睡前決定明天一定和小桃坦白。
公雞打鳴,屋内的小杏被吵醒。她從床上下來尋找小桃的身影,可确隻看到整齊的被褥,以及上面放着的一張紙條。
“我已去打掃賬房,走的早沒叫你,你也快些去幹活吧。以後記得性子不要再這麼軟了免得被人欺負,還有好好吃飯。”
小杏笑着搖搖頭,在心裡默默反駁,她的性子可不軟,隻是為了不露餡才一直裝成這樣。
按部就班地吃飯、幹活,說來也稀奇一天都沒有見到小桃。不過在小杏的記憶裡,以前類似的情況也時有發生,就沒有太過在意。
可傍晚時小桃卻還沒有回來,還以為是賬房的工作太多以至于小桃到現在都沒有完成。林杏着急地在屋中踱步,月亮也在雲中一跳一跳地走着,最後她決定去找小桃,畢竟小桃最怕黑了。
可剛出門就聽到管事的聲音遠遠傳來,聽不太真切,好像是讓所有人去前院集合。管事的催的急,一時間後院充滿了雜亂的腳步聲。小杏覺得在那裡也能找到小桃,決定先前往前院。
她特意放慢腳步留心小桃的身影,無數人和小杏擦肩而過,就是沒有小桃。一股不祥的預感浮現,她不自覺加快了腳步。
近了、近了,可以看到管事的身形了;不夠,還要更近、再近一點,小杏努力擠到最前方,終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她一下子呆愣在原地。
人群的中心不止管事的一人,還有一人—小桃!小桃雙手反綁、衣衫淩亂地跪在管事的身旁,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受了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