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杏在心裡暗道一聲抱歉,接着輕聲開口:“趙小姐新婚燕爾,為何穿着白衣?”
空洞的眼神終于有了情緒,卻是緒起眼淚,嘴角還挂起一絲自嘲的笑容,“新婚?對我來說與葬禮無異。”
林杏咬着牙繼續道:“我看李老爺甚至寵愛你,何必如此想不開數次尋死。”
她上前一把抓起趙期的胳膊,衣袖滑落,幾道醜陋的傷痕露出。如此近的距離,林杏甚至能看到她脖上的勒痕。
“寵愛?他對每個新入府的女子都是如此,要不幾日這摘星閣就會迎來新的主人,我也會被他遺忘。”
“如果我說他會愛你一輩子,願意為你遣散其餘女子,你會被他打動嗎?”
趙期像是聽到了笑話,面無表情地大笑起來,可身子太弱,最後竟不停地咳嗽,笑聲也變了樣。
林杏蹲下去和平視彎着腰的趙期,繼續追問道:“趙夫人,你會回心轉意嗎?”
不知哪個字刺激到她,趙期将桌上的茶具全都砸在地上,眼睛通紅,眼淚不斷落下。
“我恨不得殺了他,又怎會回心轉意?他對我再好也不過是彌補,沒有他,我會過得更好!”
說道最後趙期幾乎是吼出,林杏不再說話,從地上的碎片中撿起雙魚玉佩,剛才被掃到地上,有了裂痕。
看到林杏手中的玉佩,趙期又變成行屍走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它流淚。
“抱歉,趙姑娘,剛才我說的話絕非本心。信你應已讀完,我們能進入府中也代表你已同意我的計劃。為了确保計劃的實施,我需要确認你的立場。”
林杏緊握着玉佩,對着趙期行禮,她握地太緊,碎裂的地方紮入她的手心,一滴血伴着眼淚落在趙期的手背。
這滴血喚醒了趙期,她擦擦眼淚,站起身扶起林杏,“我理解林姑娘的苦衷,您能來這裡救我,我已萬分感謝,不必歉疚。”
玉佩被還給主人,趙期仔細察看一番,松了口氣,自言自語道:“還好我的玉佩,不是峰待那個。”
她的目光看到一地狼藉,想起剛才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慌亂之下竟蹲下身撿起地上的瓷器片。
林杏急忙拉住她的手,“趙姑娘小心,我去将荀株喊來收拾,你先坐着緩緩。”
門剛被打開,荀株和沈淩就沖入屋内,她的手上已拿着掃帚,也是動靜那麼大,聽不到才有鬼呢。林杏暗自慶幸将沈淩留在屋外,不然荀株早就闖進來打斷她們了。
荀株手腳麻利,不一會兒就收拾完了,可她站在門邊遲遲不動,欲言又止。
“你出去等吧,沒事的。”
眼見自家主子發話,她才帶上門出去,出門時目光一直放在趙期身上。
看着趙期通紅的眼眶,林杏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思來想去,結果趙期先她一步說了話,“林姑娘、沈公子想在府中如何調查都可以,你們拜托我的事情我也會幫忙留意,辛苦二位了。”
“比起趙姑娘,這算得了什麼,還請放心,我們一定會帶趙姑娘回南汝。”
趙期露出發自内心的微笑,又美了三分,或許是熟悉的地名讓她想起在那裡的美好時光,想到等着自己的情郎。
林杏不忍打擾她的回憶,帶着沈淩出了門,荀株已不在院中,二人來到亭中坐下。
“你方才和她說了什麼,屋中這麼熱鬧,若不是我攔着,荀株都要進去幫忙了。”
“也沒什麼,咱們的計劃太過铤而走險,兩日可能找不到确切的證據,到時趙期若是不站在我們這一邊,恐怕會很難辦。”
這可勾出沈淩的擔憂,“若是計劃不成功,我們該當如何?”
“向皇上負荊請罪,任憑他處罰,咱們四個一起被下到獄中。”
“你别說這種話了,皇上怎麼可能忍心懲罰我們。”
“對啊,咱們不會如何,可趙期和李老闆必會丢掉性命。”林杏深吸一口氣,“所以不成功便成仁。”
現在已是深秋,樹上的葉子所剩無幾,可林杏說這番話時,風将葉子吹得沙沙作響,似乎在應和她的話。
“走吧,去見見傳說中的李老爺。”
府内上下已被吩咐過,林杏和沈淩問路時所有下人都帶着敬意,沒有一人好奇她們的身份,這李老爺為了博得趙期的歡心可真是煞費苦心。
“愛屋及屋做到這份上,李老爺也算有心。”
“若是真有心他就不會逼迫趙期,也不會不顧她的意願與她成婚。”
提起趙期,林杏的腦海中又想起她的微笑,總感覺有點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李老爺的書房近在眼前,林杏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真是稀奇,趙期院中沒有下人可以理解,怎麼這裡也沒有下人,難道李府窮得買不起仆人了?
沒有小厮,沒法通報,兩人就隻能直接敲門,手還沒擡起,屋内卻傳來說話聲。
“李老爺,上頭吩咐讓你小心點,最近皇上的人會經過定州,千萬不能讓他們起疑。”
“皇上的人?誰啊?”
“不知道,上面沒有交代。”
“我看你們就是多慮了,那縣令不也是皇上的人嗎?來這裡幾年,照樣什麼都不知道。”
屋内的聲音小了下去,可這幾句話就足夠驚呆兩人,還沒等緩過神,更震驚的消息就傳了出來。
“不過既然丞相交代,李某一定謹記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