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夫人?”王嬸見秦知歸臉色難看得緊,生怕再出什麼差錯,急急又去将季青臨請了回來。
再次折返的季青臨周身酒氣更濃,一雙眼中也染了醉意,他遲緩的看向蜷縮在床角的秦知歸不悅道:“夫人非要在這大喜的日子觸黴頭?”那眸子半開半阖的打量着她,毫不憐惜的将人拽到了身前道:“想來夫人與我也是合過八字的,那算命的說你我二人乃是天作之合,福緣綿長,莫非他诓了我?”他那雙狐狸眼直勾勾的盯着秦知歸,活像要将她的魂魄勾去一般,開口一字一頓問道:“還是夫人故意為難我,要當着今日這諸多賓客的面給我難堪?”
“沒有...你不必管我的。”
秦知歸垂着眸,自他掌中木然的抽出了手臂,喃喃道:“我沒想過要為難于你。”自己的事情還一團亂麻,更無心應付他人,拉開了與季青臨的距離,秦知歸裹着被褥躲到了一邊去。而在她看來,不管自己此刻是誰,與眼前這人的關系都不會太好,又何必去招惹麻煩呢。
見秦知歸有意避開自己,季青臨也不再糾纏,離開後一夜未歸,倒叫秦知歸松了口氣。
季青臨未歸,王嬸卻送來了兩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喚作喜鵲和雪雁,她們是一對雙生姐妹,人如其名,喜鵲瞧上去天真活潑,雪雁更為清冷穩重,在兩個小姑娘的陪伴下,秦知歸度過了這難熬的一晚。
翌日一早,秦知歸便随侍女去見了宮裡來的醫官。
老醫官姓王,把脈後細細問了秦知歸的症狀,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道:“夫人的身子瞧上去并無大礙,不過體内還有些寒濕未盡罷了。”
秦之歸聞言點了點頭,開口便主動提及昨夜想好的說辭:“老醫官,其實我還有一症不敢道明。”
“哦?”
王醫官見她面露難色,以為有什麼難言之隐,便讓徒弟将前廳的侍人們都遣到了門外,隻餘自己與秦知歸主仆三人,這才見她神色凝重的開口道:“老醫官,實不相瞞,自昨夜醒來我竟是記不起一點前塵往事了,甚至...甚至連新婚的夫婿都想不起來,這可是害了什麼重疾?”
“這...”王醫官聞言連忙又為秦知歸把了回脈,直道:“怪哉!夫人的脈象并無異處。”他捏着胡子想了想,忽然問道:“可是昨日受過什麼驚吓?”
“驚吓...昨日我落了水,又不谙水性,或許是那時候被吓到了。”
王醫官聞言點了點頭,了然道:“那就說得過去了,夫人這倒不是什麼重疾,而是害了離魂症。”
“離魂症?”這名字聽着唬人,秦知歸面上恰到好處地露出了惶惑來。老醫官手上不停,邊開藥方邊向主仆三人解釋道:“莫要驚慌,這離魂症不過名字唬人些罷,症狀倒分了多種,有那神氣不甯者,有常覺得魂魄飛揚者,也有驚悸多魇通夕不寐者,依我看夫人還數其中最輕的,不過是因落水之時過于害怕,暫時失去了記憶罷,要說老朽見過最奇的病例,有位娘子落水後竟能說出番邦話。”
“是嗎...原是失去了記憶,怪不得我什麼也想不起來。”秦知歸指尖攥了攥手中的錦帕,又聽得那老醫官繼續囑咐道:“不過夫人也莫要掉以輕心,除了按時服藥以外,還需多去熟悉的地方走動走動,在有此症狀的人裡,也有直到終老仍無法恢複記憶的,一切還需等待機緣。”
“機緣?”這不正是世間最玄妙的東西麼?就算此生再也想不起前塵往事,也不過是機緣未到罷了,于是禮貌的颔了颔首,拿出來銀兩來答謝了老醫官。
“大人的雙親尚在越州,夫人今日倒是免了請安的麻煩,不如這就去園中走走,瞧瞧能不能記起些什麼。”雪雁送走了老醫官,便伴着秦知歸在府中閑逛,在交談中,秦知歸得知了她現在的名字喚作南望晴,小字“皎皎”,這倒讓她有些吃驚,竟與她上一世的小字喚得一模一樣,是秦父取詩經中“皎皎白駒,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中的皎皎二字。
而這一世的南望晴乃盛京南家嫡女,父親官拜禮部尚書,就連與季青臨的姻緣也是由他一手促成,不過說到這裡,秦知歸突然有些不解的問道:“可我瞧着季郎君對我并不愛重,南尚書...不,父親為何要為我們指婚?”
“夫人,南尚書可是喜歡咱家大人得很,二人常聚棋間,可謂是忘年之交。”雪雁頗為驕傲的說道:“自大人高中以來,有許多貴人都想将自家女兒許給大人呢,最後還是南尚書技高一籌,率先去央了燕王殿下,讓殿下親自去向聖上請來的這賜婚聖旨,當真風光。”
“你說什麼!?”
猛然聽到燕王名諱自他人口中說出,秦知歸腳下一個踉跄,差些摔倒,擡頭不能确信般瞧着雪雁問道:“方才你說父親求了誰?”
“燕王殿下。”雪雁露出個絕對真誠的笑容,秦知歸卻宛如五雷轟頂一樣愣在原地,夫君親自幫自己要來的賜婚聖旨...是話本都不敢這樣寫的程度,秦知歸扶着廊柱緩緩直起了身來,瞧着雪雁問道:“那燕王殿下他...可有婚配了?”話一問出口,忽然又生了悔意,竟是害怕聽見答案。
“當然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