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歸擡手便抵住了季青臨逼近的嘴唇,掌心中那一點因緊張而溢出的汗水,使得二人的接觸頗為滑膩,季青臨皺眉,猛地拉開了秦知歸的手,盯着掌中晶亮的水痕,不可置信道:“這是……什麼?!”
“天熱,發了些汗。”瞥見季青臨吃癟的模樣,秦知歸連忙轉過了頭去,險些咬破舌尖才壓下笑意。
“大人,夫人,南府到了。”
“小姐回來了。”青石階前立着位褶裡都堆着笑的管家,見到馬車停下當即迎了上來,引二人入了前廳,便見一個身着錦緞的中年男子正在此處飲茶。
“父親。”季青臨見他,立時恭敬的行禮喚道,本還不知曉南尚書長什麼模樣的秦知歸聞言順勢垂首,也随着喚了聲父親。
南尚書見女兒回府面露喜色,擺手就示意他們落座,南夫人也聞聲而來,她直直的繞過了南尚書,與秦知歸抱了個滿懷。
“唔...”
秦知歸還來不及開口喚她,臉頰已被一雙有些顫抖的手捧住,南夫人眼尾凝着淚,憂心道:“皎皎...可吓壞了?”
酸澀防湧上喉頭,聯想到父親因自己的逝去哀思成疾,不由得回握住了南夫人的手安撫道:“娘,别擔心,我已無礙。”
“無礙便好。”南夫人心疼得不行,用絹帕拭去了眼角的淚水,語氣中又帶起些埋怨道:“你向來怕水,怎會如此莽撞?若當真有個三長兩短,叫爹娘如何是好?”
“是女兒不好。”秦知歸的娘因難産而去,從小便是爹爹一人拉扯長大,如今在南夫人懷中,才第一次感受到屬于娘親的溫暖,将臉埋在南夫人肩頭,嗅着她身上的安神香氣,原來被娘親疼惜時,竟是這樣的感覺,一時忍不住鼻頭發酸,抽噎了一下道:“女兒往後定仔細着,再不叫娘親擔心。”
南夫人淚痕未幹便輕笑出聲,捏着秦知歸耳垂嗔怪道:“淨說漂亮話!”
“今日倒是趕巧。”母女兩正說着話,一個身着绛紫錦袍的高大男子緩步入了門,南夫人見狀露出個笑來,牽着秦知歸的手問向來人道:“今日怎回得這般早?”
“自是想早些回來瞧瞧我這妹子。”此人便是秦知歸這一世的兄長——南逸塵,隻聽他朗聲一笑,徑直走到了秦知歸身側道,掌心熟稔的覆上女子發頂,胡亂揉了揉,險些将上邊的金钗都碰了下來。
“她就是傷了腦子才記不起事,你還這般用力作甚。”南夫人瞪了自家兒子一眼便将他的手掌拍下,嗔怪道:“如今皎皎已是出閣之身,你要知個輕重。”
“出閣之身,也終究是我妹子不是。”說罷,南逸塵一雙黑眸直直的看向了季青臨道:“還勞煩妹夫将人照看好些,萬不可再出這樣的意外了。”眼神中那苛責警告之意季青臨瞧得明白,連忙拱手請罪道:“父親,母親,兄長,此事的确是我的疏忽,還望父親母親責罰。”
說罷,他自腰間解下一襲軟鞭,雙掌托鞭過額,呈于南父面前道:“此乃越州獨有的垂花鞭,鞭身浸過九蒸九曬的桐油,三鞭可見骨。"說罷将袍角一掀,背對着南尚書跪了下去,頗有副負荊請罪樣子,秦知歸這才曉得,今日這季郎君是有備而來。
南尚書将那垂花鞭握在手上,倒成了燙手的山芋,而秦知歸卻不信他是真心領罰,說不定在此受了氣,回府便要撒在自己身上,好生思量了一番,既然還要在季府生活些時日,不如先做個和事佬将此事化解了。
秦知歸挽住了南尚書的胳膊撒嬌道:“爹~夫君待我極好,那日若不是他全力相救,皎皎怕是…怕是…”尾音輕輕顫抖,一雙眼中都是泫然欲泣的模樣。
南尚書哪裡見得女兒哭,揚手便将垂花鞭擲給了兒子,季青臨一雙狐狸眼卻微微吊起,不知在思量什麼。
“瞧瞧,你女兒才嫁出去幾天,便懂得護食了。”南逸塵把玩着掌中那垂花鞭,幼時總躲在自己身後的奶團子,不知何時也學會人情世故了。南尚書見狀朝女兒遞了個眼色,将她向她兄長身邊推去,秦知歸踉跄半步,硬着頭皮擠出個甜笑來道:“兄長~”
南逸塵從小便習慣了将妹妹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見不得她受任何委屈,誰曾想如今她嫁作人婦了,才發現自己沒辦法再像從前一樣管着她了。
思及此,南逸塵習慣性去揉秦知歸發頂的手頓住了,捏了捏拳,笑着對自家妹子道:“兄長隻願……你日日都能歡喜。”這本該是對南望晴說的話,這般的關心本不屬于秦知歸,有這樣好的家人,秦知歸更奇怪南望晴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便讓姑爺快快起身罷。”眼見季青臨仍跪着,南夫人急忙開口提醒道,南尚書這才将凝在一雙兒女身上的目光收回,秦知歸得了父兄颔首,俯下身去扶了季青臨的胳膊。
彼時二人一跪一立,季青臨仰首望去,一雙黑眸中又是那種要将人看穿的神色,不知怎的,他忽然記起前日翰林院同僚的戲谑:“季兄這姻緣,倒像是話本子裡強扭的瓜。”
可這瓜,本也是甜的,他也曾對這樁姻緣滿懷期許,直到他發現,南望晴早有了愛慕之人,三載春秋,她往邊關寄的信怕是能鋪滿護城河畔,可不知何故,那雁字回時連片枯葉都不曾捎來,賜婚聖旨頒下那夜,季青臨在南府遊廊中聽見了南望晴大鬧的聲音:“狀元郎又如何?我甯死也不願嫁他!我隻要霍家哥哥!”
“甯死不嫁,呵...”